新历1847年9月17日 18:00
淅沥沥……
灰暗昏沉的天空下起一场大雨。
蜿蜒错杂的小巷悬挂着不同字样的led广告牌。
五光十色的彩光熏染阴暗色世界，照见十几双价值不菲的名牌皮鞋。
“喂～”
雨水顺着脖颈流进白色衬衫，滚落在比女人还要细腻的皮肤。
黑发的青年高高扬起下巴，头颅微微偏斜，眼神冷漠又带着几分轻蔑道:“这个月的钱，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身后的小弟们各有不同的表情，他们手上套着的指虎和夹在怀里的棍棒充分表明了来此的含义。
讨债。
“我还不起……”
紫发蓝眸的女孩气喘吁吁。
她葱白的五指紧紧合拢，把指肚碾的发白，孱弱的身体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即使混着尘灰的雨水把暗红色工作服打湿，她也完全不在意。
眼前的男人们露出咸湿的笑，接下来她的尊严可能不见得比身上的衣服更干净。
“没钱……你欠什么债呢?”
青年得意地笑了。
这事在烂泥巷不罕见。
还不起债的，当给妈妈们就行。
他低头一点点挪动身子，在女孩惊恐的眼神下欺身靠近。
不管女孩再怎么不情愿，他的手还是伸近脸前，像情人一样抚摸她耳后的发根。
“看，多漂亮啊。”
青年轻掂着亮紫色发根。或许是雨下的天气发寒，女孩的嘴唇止不住地抖。
他继续道:
“你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加载中……］
奇怪的嗡响声如触电一般自大脑皮层打入思维。
“什么鬼声音……喂，你们几个听到什么了?”
青年回头张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可是……这后头也没人啊。
……
没人?
青年怔住了。
蓝色、绿色、紫色、黄色……无数广告牌中“陈记实业”那四个彩灯大字，在阴暗的小巷里是那么的惹眼。
可为什么会没人呢?
青色土砖路面堆积了几片小水洼，伴随每一次由苍穹垂落下的雨滴，青年的心也像那水洼的水面一样，不停地晃动泛起涟漪。
黑发青年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人掐紧。
他艰难地一点点挪回脑袋。
看到一对被漆黑墨色填满的眼睛。
“我……”
噶噔。
剧烈的骨骼错位声在这儿寂静的小巷异常清晰。
视线陡然一转，青年呈“后仰”状看到了灰白色天空中同样十几个飞舞的脑袋。
“啊……”
青年感慨。
“原来你们在这儿。”
——————
蹦!沙卡拉卡～
蹦!沙卡拉卡呀～
蹦!沙卡拉卡……
一首劲爆土味的high歌，要人肾上腺素极速飙、鼓膜震响，层层叠起的音浪如一把不断敲动的鼓槌狠狠抡在心脏口。
罗曼觉得有点生理不适。
“呕……”
“哎呦，罗爷……”
女人发嗲的媚音儿灌进耳朵里，罗曼后背的触感告诉他有一只纤细嫩白的软手在不断轻抚自己的后背。
“我这是在哪?”
黑发素白皮肤的男青年似发呆望着混乱狂躁的世界。
绚烂的disco灯光宛如抽风一般，旋转出长短不一的光柱。混合着酒气与刺眼的彩灯扑面而来，将世界切割出怨男**的模样。
舞池圆顶高台只着寸缕的女郎大开又又腿，两**叉、玉手紧攥钢管，温软与细润大大方方地展示在粗野的人群面前。
场下不时有野兽般低鸣吼叫，有猴急的男人欢呼吹响口哨，要女郎再热情、带给他们更多享受。
罗曼嘴角还粘着涎水，他此刻属实有点搞不清情况。
“我不是刚下班，怎么在酒吧?”
“罗爷——”
撒娇的女声还藏着点点不被关注的不满，这声音总算抓住了罗曼的注意。
青年转头望去，身边的女伴同样腰肢纤细，艳红色吊带晚礼服把两只白兔勾勒出最诱人的沟壑，她的脖子还扎着粉色彩带，头发梳着偏分把脑后的马尾挽在沟壑前，看起来既甜美又充满诱惑力，就像一只熟透了的红樱桃。
“我可是您今晚亲点的，可不能让您败了兴。”
女人想了想，决定趁罗曼姑且神志不清时，大胆地以小臂越过青年侧身搂紧了他的腰。
“您就不想尝尝……我这颗小樱桃嘛?”
女人不失时机地把吊带滑过香肩，眼看就要露出白肌却又被罗曼制止。
“我……我不舒服，厕所在哪?”
“哎～您别急，我就是您今晚的——”
“我问你!厕所在哪!!!”
血丝灌满了罗曼的眼，他瞪大眼珠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
女人小脸吓得煞白，急忙抽出食指指向身后的一个方向。
“从那里走……到墙角右转。”
罗曼头也不回地撇下女人。
等青年走远确认不会再回来后，女人握起拳头疯狂跺脚。
“小樱桃，连你都拿不下他?”
远处观察多时的“妈妈”坐到小樱桃身边，支起二郎腿眼神无奈。
“‘妈妈’!你说他是不是那玩意不……”
“嘘!嘘!你不要命了?”
……
“呕!”
金色吊灯照耀着一张苍白无色的脸，银闪滑亮的水龙头滋滋出水，罗曼晃动头颅，刘海湿漉漉地垂在眼前。
“这脸……是我吗?”
青年伸出双手不断抚摸脸颊，甚至还捏了一把。
这痛觉，错不了。
确实是我。
“我这算穿越?”
罗曼对眼前的身体很陌生。
难闻的酒气似一只不断抠挠的手，狠狠地揪住了青年的胃，要他继续恶心干呕。
刚才的算什么?
白日梦?
幻觉?
罗曼习惯性拿出手机准备划开屏幕，却发现那是一只只有按键和白色荧光屏的翻盖手机，一股世纪初十年的味道冲击着视觉。
不知不觉间，血淋淋的数个红字出现在眼前。
［加载成功］
［‘多啦多啦一起做好事吧’系统为您服务～］
“做好事?”
青年诧异。
［为建设一个幸福和谐美好的社会，还请您从自身做起、洗心革面，成为一名优质好人哟］
［当前罪孽值:168］
红色字眼不断变化，正如无数穿越者前辈一样，罗曼确认了他穿越的事实。
［叮!恭喜您触发任务——拯救失足少女乔思思（0/1）］
“乔思思?”
罗曼回忆起了前身的记忆。
那不就是他明天去讨债女孩的名字吗?
等等。
讨债?
想起什么，罗曼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系统，如果我不去接触那个叫乔思思的女孩会怎么样?”
［爆体而亡哟，嘻嘻］
“wtf???”
［没办法，本系统本着‘改造第一，生命第二’的原则竭诚为无数位面每一个潜在的大恶人服务］
［而且就算本系统不出手，宿主您的寿命也该完结了呢］
“完结?”
［是命运修正力啦］
欢快的系统女声娓娓道来:
［你不会觉得刚才只做了一场梦吧?］
“我……真的死了?”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正所谓命运的每一场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作为修正命运，重来一次的回报］
［您必须要挽救失足少女乔思思才行］
［否则，本系统只能遗憾的看到一场血肉烟花啦］
［唉嘿❛˓◞˂̵✧］
“唉嘿你个鬼啊!!!”
回想起撕心裂肺的痛，罗曼就觉得害怕。
那女人是什么做的?
十几颗脑袋就像拔萝卜一样，一个不剩地全抛飞到半空中。
“能给点提示吗?不行的话，新手大礼包总得有吧!”
［叮……］
［暂无查询到此项服务］
“要你何用!”
触发了新手任务的初哥罗曼，此刻极为苦恼。
他脚底下这块国度名为斯洛克合众国，是一个多人种杂糅交汇的国度。
挂着一长串姓氏和颇具东方特色名字的人互相打招呼，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幸，这里的通用语言是普通话。不然以前世四级还没过的英语水准，罗曼怕不是起步困死在交流这个环节。
“拯救失足少女乔思思?”
罗曼极尽可能地回忆情报。
前身的记忆有点模糊。
罗曼是本地烂泥街最臭名昭著的黑帮——骨头帮的大马仔，今年21岁，在这块地皮上盘踞了大概有七年。
领头组长对他还算赏识，预计下个月对方休任，就会把位置交由罗曼来继承。
对黑帮马仔来说，争勇斗狠不过是常事，就像门外待客的小姐一样。
这属于罗曼的天职。
“不能逼太狠吗?”
紫发蓝眸的女孩乔思思因为还不上钱激情杀人，那看来他手底下的小弟一个都派不上用场啊。
要挽救少女乔思思，怎么的也得从了解她开始吧?
时间只剩下一天。
“我先去会会她。”
打定主意，罗曼带着酒气悄悄地从酒吧后门离开。
户外的风有些清冷，毕竟是初秋夜间。
罗曼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转进幽暗的小巷找到了所谓失足少女乔思思所在打工的位置。
那是一家餐馆，还在招待下了晚班来吃夜宵的工人。
暗红色服务员工装的紫发少女与罗曼回忆中的一致。
亮丽的紫发平摊在脑后、垂搭在腰间，快要贴在浑圆臀部的发尾被扎成麻花辫，免得肆意飘动。
女孩唇部带着透明塑料口罩防止口水飞溅，肤如凝脂的小臂挽起袖子，支撑起手腕像一对不断飞舞的白蝴蝶招呼客人。
胸口的小兔子显然没有“小樱桃”饱满，但也有着足够青涩的美，她湛蓝色的眼眸充满醉人的灵动感。
紧盯着那双有些瘦削的腿，罗曼掩面找到正对面一家不易被观察到的餐馆坐下，唤来服务员点餐。
“客人您准备吃什么?”
“温一碗绿豆粥，再来两笼小笼包。”
“好嘞。”
服务员转身离开。
乔思思布满老茧的手捏住一只泛黄的记事本在对岸来回走动，不时在上面记录菜单。
盯着女孩的背影，罗曼思索着。
现在还不是和乔思思搭话的时机。
看得出来乔思思很忙。
毕竟这里是烂泥巷，到处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蠢才、混混和无可奈何的穷人。
警察也不会在这儿抽不出几分油水的地带站岗执勤。
这里罪恶滋生，很多看不见的产业都藏匿在这烂泥街。
而他们这些混混就是平日里充当义警的角色，收保护费、放贷收债、争抢地盘。
女孩是为了什么欠了钱呢?
罗曼想不起来。
如果不是一定要和乔思思接触，他大概会把债务一笔勾销当甩手掌柜。
要进行所谓的拯救，也得先搞清女孩的家庭情况才行。
“要不……尾随?”
罗曼夹住一只包子，放进嘴里咀嚼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不好贸然跟乔思思接触
万一被发现，以对方能力他这颗脑袋不见得保得住。
也许，他先跟店里伙计交谈一下会更好?
打定主意后，罗曼趁乔思思接待的功夫绕进对岸后厨。
“喂，有没有闲着的伙计……”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被摁下停止键。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放下手中活动偏头死死盯住罗曼。
只有厨子手底还在摇晃的火焰，和煮出沸腾的水蒸气，能显示得出眼前的一切还是活动的。
视野里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诡谲感。
“咳咳。”
罗曼清清嗓门，语气尽可能放缓一点。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红色纸币道:
“有偿问答，小爷我姑且心情好。”
“谁答得上来我的问题，这张老爷爷就是他的。”
眼前的众人愣住半响，该炒菜的厨子继续工作，帮厨的大娘仔细淘洗着每一片菜叶。
没有人理会罗曼。
“喂。”
罗曼感到一丝羞恼。
“你们这帮人是不是有病啊，没听到我说话吗?”
咻!
一柄明晃晃的刀子擦着罗曼耳边扎入他身后的白灰色水泥墙壁。
一身厨师服的健硕男人抬起一只长满体毛的小臂道:“滚!”
吃了个闭门羹的罗曼不甘心地退出了后厨。
“前身的名声有这么臭吗?”
他不敢和这些人起冲突，万一引起门外乔思思的注意可就不好了。
难道罗曼还要另寻出路吗?
“嘿～嘿～那位小爷。”
是先前招待了罗曼的服务员。
这一位不知何时溜到罗曼身后，把他拉到店外窃喜道:“您刚说只要回答对问题，就给钱?”
“是啊，你知道……”
“哎～”
对方搓动手指，罗曼先拿来一张小额币值。
“定金，先告诉我乔思思为什么缺钱，答得我满意这张红钞票就是你的。”
服务员撇撇嘴，收下钱道:
“那丫头最近好像得病了。”
“病?”
“我瞧见她私下里趁我们不注意往嘴里填过好多小药片。如果不是知道她没几个子儿，我当真怀疑她嗑了。”
“她还有什么异常吗?”
“有。”
罗曼等了半天，看对方不说话，无奈再拿出一张相同面值的。
对方乐道:“她这两天衣服裹的很厚。”
“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
罗曼不耐烦道。
虽然说是初秋，但乔思思除了一身工作装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脖子还披了条围巾。
这里是食堂，本就不算多冷的天，还有饭菜带来的热量。有男人甚至脱光了上身吃饭。
“你瞧见没?”
“瞧见什么?”
顺着服务员的引导，罗曼探索着脑袋透过窗户向食堂里望。
乔思思正在打扫食客留下的残渣，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
“你让我看……”
砰!
罗曼最后留下的记忆，是一根快速在视线里变了型的扫把棒。
他失去了意识。
“捏麻麻的……”
………………
“咳咳……”
头顶传来温润的暖意，罗曼微微咳嗽感觉有人替他盖上了毯子。
“……谁?”
“罗…罗哥。”
这声音怯生生，方佛被扎破的皮球一样声讯渐渐削下去。
睁着朦胧的眼，罗曼眉头舒展再紧拧，把注意力调回眼前。
他伸出手摸向脑壳，大抵是在街上被人敲晕了，有人给自己敷上一条热毛巾缓和潮冷。毕竟这处小巷子正在风口，待久了难免不感冒。
“咳……多谢…”
罗曼终于看清眼前人。
紫发、蓝眸、红黑工装。
……
姑奶奶，你怎么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