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院子各处便摩挲出三道人影。
谷雨惊了。
什么天汉越共!
他只看到这三个人摸索出来,却没有人敢出手,都直视着那个幡杆上的江绣衣。
她站在幡杆上,眼神里面是一种纵横睥睨的模样,似乎这三个越共都不被她放在眼里。
然而,谷雨却明显能感觉的到,云清的身体骤然缩紧了几分,肌肉紧绷,明显是在紧张。
“这三个人,很强。”她咬着牙,附耳对谷雨讲:“其中任意一个,如果要杀我,我恐怕连还手都做不到,就要死了!”
她说话的时候,吐字很轻,气息就喷吐在谷雨耳边,闹的谷雨有些发痒。
索性抬头看向上方。
江绣衣身姿轻盈,从幡杆上落地。
这已经有些打破谷雨的常识概念了。
因为落地的那一瞬间,肢体要缓冲落地的冲击力,绝不可能和电视里面超级英雄落地法一样那么潇洒。
所以她落地的一瞬间,反而是个弱点。
很明显,那三位越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三人齐齐上前抓向江绣衣。
谷雨在心底里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
能行吗?
她已经起身,却并没有太多在意的样子。
她甚至没带刀剑兵器,而是空手对敌。
便是就那么一抓。
瞬息间,一切都结束了。
谷雨完全看不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
只不过,就是那么一瞬间,便已经结束了这场战斗。
谷雨找不到什么词汇去形容那一瞬间的风情,似乎那一招已经超越了他能够描述的极限。
只不过,当他回过神来时,三位越共已经倒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
江绣衣那样念着,看向谷雨。
“国主已经可以放心了。”
继而便纵身一跃,上了幡杆,再一跃,人便消失不见。
云清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继而露出一种沉重的表情,她抬起手来,遮住谷雨的眼睛。
谷雨微惊:“你做什么?”
云清说:“小孩子不能看这个。”
谷雨说:“我不是小孩子!”
云清说:“总之不能让你看,我们还是速速去找红娘子吧。”
话是那样说,她心里可是多少有些怅然若失的。
九岁练剑,至今已有十一年有余,自诩剑法高明,来去自如,想不到今天却被人打击的体无完肤。
这三个人,任意一个,实力都要高过她,却被江绣衣一招秒杀。
那么换句话说,能够接下江绣衣一击的楚浣,实力又高过她多少呢?
谷雨当然是没有云清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思,他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他?
还有,江绣衣用了国主那个词汇,也就是说,她说的是‘秋风’?
现在谷雨就不得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秋风,是谁?
他们一路到了楚浣那里,这却是个简朴的有些过分的房间,看不到半点女性应有的装饰,看起来,就是很平常的一个耳房,院子也不大,叫人总疑心自己可能是来到什么灵异故事当中的场景里。
见她们抱着个人进来,楚浣着实惊了一下。
“这是?”
她看向谷雨,确认谷雨应当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暂且按下心来,转向云清。
谷雨就将事情简单说了一说。
“有人杀你?!而且还是云清都无法对付的高手?”
她一下子便捏紧了手掌。
“好弟弟,你不懂武学,或许有所不知。只不过,这样的高手,除了那些豪门豢养的以外,你便是寻整个天汉也找不到几个!一下子出动这么多人来杀你,这事情绝对不寻常!”
她又看向云清。
“你把人带去找半夏,先救醒,吊着一口气,不要让她死了。好弟弟,你进来说话,你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我。”
谷雨便就和楚浣一起进了这房间。
里面的装饰也是一样的简朴,让谷雨多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没什么可以坐的地方,便就坐在床边,他将这几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楚浣,包括那老妪,包括长公主的酒,还有那种银乱的气氛。
楚浣听完,脸色却是逐渐的沉郁下来。
“厉害……厉害!若是她心再狠一点,纵容长公主灭口,这件事情便再不会有人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一点,她为什么还要让江绣衣来保你?若说此人心里是有情的,她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若说是无情,又为什么要救你?”
她也想不明白,最后,唯有摇了摇头。
谷雨说:“你说的是那个‘秋风’?她到底是谁?”
“我现在也不清楚,不过,我们只要看就知道了。”楚浣略微抬头,看向建章宫的方向。
“你且等吧,过些时日长公主必然要被降罪,到那时,谁是新的长公主,这件事情便是谁做的。只不过这件事情,你和我,我们都要烂在肚子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让人救你,或许是对你有些情分,你一定要抓住!若是能抓住未来的长公主,这花魁,做不做的倒也没什么意思。”
谷雨点点头,心下了然,却又问楚浣:“浣儿姐姐,你真舍得我走吗?”
这一下,可就真的把楚浣问住了。
……
……
江绣衣回来了。
看她轻描淡写的样子,长公主默然无语,接过刘澈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刘澈。
“乐之,乐之。”长公主说:“自今日起,你便是长公主了。”
然而刘澈却只是摇了摇头。
“长公主,做不做得,倒也没什么意思。”
长公主便抿着嘴唇,有些复杂:“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也没做错,没用就是最大的过错。”刘澈站起身,朝着长公主深深地鞠了一躬,和自己这位长姐做最后的告别。
“天授德于予,如不取之,必受其害!”
连上天,都要我去执掌这个庞大的天汉帝国,倘若我不去做这个皇帝,岂不是浪费了上苍的一片苦心?
继而一摆衣袖,飘然离去。
不到半个月以后,有大臣向景帝启进言,称:“女以父贵,父以女贵。”
说既然长公主是长公主了,长公主的生父却还没有名号,应当立为皇后才是。
景帝启勃然大怒,认为这名大臣是妄图干涉她的家室,要效仿前朝干涉后宫,于是下令处死此人,随后一纸诏书,废长公主为临江王。
胶东王澈,品行端正,才能兼备,擢为长公主。
后来,时任‘太史令’的司马芊求见临江王,问及此事,临江王却只是闪烁其词,终究是不能得到事情的全貌。
于是司马芊在她的遗作《史传》当中记载了此事,并将其称之为天汉奇案之一的《明珠案》。
她推测,此事必然有人在其中推动,而能够做到这些事情的人不多。
长公主被废不久,太傅窦瑛自请降罪,远离朝政,直到胶东王澈登上帝位方才将她请回来,或许此人在其中也起到了什么关键的作用也说不定。
而那些恰到好处进言的大臣,一举落在景帝启的痛点上,又总让人疑心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收买。
这件事情从始至终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做,却也什么都做了,一颗明珠便废掉了长公主之位。
于是司马芊在她的史传当中记载下来。
“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尙可臼,姐妹二人,不能相容。”
昔日,孝文皇帝杀了她的姐妹,淮南王刘嫦。
昔日,还是长公主的孝景皇帝一时恼怒,用棋盘砸死了吴王的公主。
而今,长公主蓉废为临江王,而胶东王澈擢为长公主。
可见天汉宗室无情无义,已是一脉相传。
史传当中虽然没有明说明珠案是何人所为,但已经直指一人。
后世的史传当中却往往找不到这段记载。
司马芊也因一本《史传》,被后世人称之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尊称其为,太史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