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种可能，最初的想法，每一个想法的诞生，都像种子一样，最后都能长成参天的大树呢？
那么，为什么最初的种子，为什么没有变成最高的那颗巨木呢？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想法，也都没有像样地组成一片茂密的森林，甚至连一颗像样的能够成材的木料也没剩下，也会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么？
下田湾区，这里是海上的一处村落聚集地，虽然几乎所有宝贵的土地都被各种看不见全貌的势力所并购了，并且也见不到能够转让的各种手段，电线杆上贴满了友好的标语，虽然很多更古老的碎纸屑也贴在那些新鲜的介绍语的后面，有些似乎和一些蜘蛛网组成了碎屑的三角，在轻柔的海风中，感觉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我在等电车，听说这里的地皮虽然都是私人拥有，但并没有租出什么好价钱，甚至仍旧保持了与利益相对绝缘的状态，而只是在法理上存在着清晰且牢不可破的依据，也不知道这些方圆的主人，在想些什么。
“哦——少见的年轻人，来这里干什么呢？”放下手机，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窄小的老人。
“啊，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呢？”因为只是看他的样貌与打扮的话，我不太好分辨他的性别，而且时至今日，根据一个人的外貌，以及客观的生理特征，就贸然判断其性别的话，说不定是一件非常不礼貌，至少是容易冒犯到别人的事。
“随便称呼就好了。”
静谧的海风吹拂了一阵子，似乎要将这突然的相遇，吹捧成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且富于缘分的具体事件一般。
“小子，你是来这里旅游的么？”他点了一支烟，示意我要不要，我礼貌地谢绝了他。
“谢谢您，老先生，我的确准备在这里小住几天。”
……
“啊……但是这里，除了我这样的干瘪发霉腐朽的老人，什么都没有哦？”老人说这话时，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发出同样的，提示我这是开玩笑的笑声，看起来，他好像不太欢迎外人的样子，但在这种村落，也许这也很平常就是了。
海风吹着后面的海堤，车站连同轨道，都建在这片沿海的低地边上，在我们对面，有迫不及待地隆起的墨绿青山，在阴天中，散发着不详的色彩。
就像混杂着波浪的涛声，是从这青山的堤坝中回响过来的似的，而不是身后的海堤上，而且有些低矮的混凝土建筑，灰色的，像是骷髅一样，趴在那边的看不见的山脚下，像是泡在了海平线以下一般，那样露出黑洞洞的窗口，就这样打量着这边。
……
我忘了回应这个老人，但想起来的时候，似乎已经不用回应了，电车来了，除了缓缓进站的风声，以及气阀松懈的“噗嗤”声，也没有任何到站或者关于下一站的提示，司机也不再神秘地位于这样的公共交通设施的看不见的地方，或者压根就没有，没有这样或者那样为了某些微薄的提成、或者为了赶班线而露出的令人熟悉的神色，这里真的和京都不太一样呢，我想我现在有更多的时间，在电车上慢慢地回应这个老者了。
空旷的车厢外，阴沉的光落进来，但也没有给车厢内的影子留下任何余地，一个人都没有，这节车厢是这样的，我看了看后面的几节车厢，也没有发现让我眼前一亮的靓丽身影，倒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男女，他们没有坐在成排的空位上，反而拉着吊环，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做着像是锻炼的活计。
“哦……小子，你在哪一站下车。”
“啊……稍等一下，我看看地图。”但App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显示出了正在更新的阴影，有一圈明亮的色彩，正十分缓慢地从十二点的顺时针方位慢慢转出来。
看来要更新一阵子了，把手机放回兜里，我转头看了看老人，他也正看着我，面相上抽动了几下，抽了一口烟，然后把还没抽完的小半截扔到了一旁的铁娄里。
露出了彩色的秋裤，大概是粉红色和蓝绿色交替的那种感觉，已经是上上个世纪的审美了，看得我呆愣了好一阵，不过他看到我的时候，我来不及把目光收回来了。
老人毫不在意地提了提裤子，砸了砸嘴。
“我现在也不太清楚在哪里下车了，我手机上的地图看不了了。”我诚实地回答他，然后把头转向窗外。
“哼哼，那待会儿不如和我一起下车吧？”
“…免了。”即便多坐一会儿电车，也没什么关系，随便下车的话，大概又要在车站里等上好久了吧？而且说不定会发生更坏的事情。
“我就知道，小子，那你想在有好看年轻女人的地方下车么？”仍旧是那副认真的语气和神色，我有点怀疑，是否能够用察言观色的手法，来判断他是否在开玩笑。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他这认真的神色，还有点让我期待，但我随即想到了他也许仍旧停留在上上个世纪的审美、以及那条彩色的秋裤、或许还要算上他的年纪，我有点担心他说的话是否真实。
“抱歉，我身上没那么多钱。”
“哼哼，也对，不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旅行。”他打量了下我的身段，应该说是再次打量比较准确，我猜他应该是看不出来我到底有多少钱的，或者没办法凭借我的穿着，来判断我的经济状况，所以听到这句话后，让他感到十分安心。
但这样的安心，只持续了小小的一瞬间，他露出了和我担心他那年轻女人的话题一样的神色，虽然我们的脸相大相径庭，但我只凭借这一瞬间的印象，就大致确定了他约我去风俗店的那话出口时，我脸上的神色。
但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我稍微一眨眼睛，莫须有地掩盖住这一瞬的思绪，但没逃过他的眼睛。
“没关系的拉，我也一样，你至少比我好一些哦，你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也只能蛰居在这种地方。”
“啊呀，又在调笑外地人了么？”
正当我们在闲聊着的时候，电车的司机发话了，电车平缓地开着，有些感受不到风声了，实际上大概应该是贴在和其嗡嗡声相平行的轨道间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