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
穆孤烟惊讶地落下最后一子。
在让了二子的情况下，穆孤烟第一次胜过了穆武。
小姑娘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欣喜。
“父亲。”
她反倒是怀疑起穆武了。
“您今天没有放水吧？”
于是小姑娘的脑袋瓜就被穆武轻轻敲了下。
穆武没好气地戳了戳穆孤烟的额头，放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穆孤烟进步太快，快到穆武难以想象。
“吃什么？”
这个话题很快被父女俩抛到后头。
“煎饺，奶茶。”
“什么馅儿的？”
父女俩前几天包了饺子，面粉自然是小姑娘上一回过生日时从城里带回来的，馅儿就用了狼群的馈赠。
一头野羊。
狼群近来似乎过得挺不错。
穆孤烟忽地有些想念黑狼叔与乾岚姐姐了。
好久不见，心中思念难免。
但真见面时又该聊些什么？
好怪。
以前到底是怎么相处的呢？
怎么长大了以后就开始胡思乱想，连聊天都不会了？
好像这几年把所有的话题都说了精光。
如今只余下沉默尴尬。
不行！
穆孤烟用力拍拍脸。
她才不要这样！
“父亲！”
小姑娘蹬蹬蹬跑向了穆武。
煎饺总归要起油烟，今日春暖，锅被穆武放在外头。
穆武只觉得左胳膊被小姑娘抱着紧紧的，无奈地放下锅铲，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这丫头有心事时会找人撒娇，找不到人就躲在被子里头。
穆武怎么知道？
枕头上湿乎乎一大片，他总能够看得到。
“不对不对！”
但穆孤烟不会承认她哭。
红着脸，支支吾吾半晌。
“这是尿床！”
有一次小姑娘这么回答了穆武。
这倒是把穆武整不会了，为穆孤烟的脑回路感到担忧。
穆武回忆着往事，思绪渐渐化作一抹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微笑悬挂在老人沧桑的嘴角，直到煎饺的香气扑鼻，饺子底呈现出好看的焦色。
煎饺嘛。
底部焦焦脆脆香香才好吃。
可惜没条件弄些淀粉，煎饺底下没能开出花。
“父亲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啦？”
穆孤烟甩了甩老人修长的胳膊。
父亲在笑。
她也跟着笑，心情好其实很简单。
有好吃的，家人陪在身边，每天都睡好吃香，心情就会好。
“在想要不要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穆武笑道。
今天的火是穆孤烟点着的。
看着小姑娘兴奋地摆弄火焰，穆武由衷高兴。
这丫头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呀。
掌握图腾。
掌握火焰。
他也看到了穆孤烟身后分外华丽的万鸟朝拜天地间，神鸟燎原梧桐上的华美画卷。
起初没能认出梧桐上到底是什么妖，好在乾岚告诉了丫头。
事实到底超乎穆武所料，可他依旧为穆孤烟庆祝了好几日。
当初捡到穆孤烟，穆武便心有所感。
她不简单。
这是显而易见的，当初他捡的可是一个蛋呐。
他打算把蛋壳交给她。
小姑娘应当就是妖了。
对了！
待这丫头长大，能化作妖身。
他穆武是否也有机会借着她的力量翱翔在天地间呢？
人族再强也是不会飞的呀。
飞是属于鸟雀自傲的本能。
他也想飞。
穆武苍老的年迈的沉寂已久的心无比罕见地感到了激动与喜悦，他为当初捡到了她的自己骄傲，为穆孤烟成长到如今宽和温柔的小姑娘骄傲。
念头戛然而止。
穆孤烟指着稍稍有些焦过头的饺子皱眉。
也罢，十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穆武也明白那蛋壳是什么东西。
再思索也不过徒增烦恼，干脆不去想它。
穆武尴尬一笑，飞快地将煎饺盛起来了。
没事，不影响。
不过是焦了点。
······
午后阳光正好，明媚而温暖。
穆孤烟与穆武将椅子搬到外头来了，舒心地晒太阳。
晒晒也好，省得在屋内待得太久，届时一不留神在脑袋上长出一簇簇菌子来。
“也挺好，省下一道菜······晚上吃香菇酿如何？”
“那不是还得拌肉馅儿······”
穆孤烟这时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不想动弹。
晚饭······就到晚些时候再说。
小姑娘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像一条懒懒的猫猫虫。
猫猫虫稍稍嘟起嘴，陷入午后的阳光。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穆孤烟忽地瞪大了双眸。
“岚姐姐。”
小姑娘的困意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她倏地便起了身，将稍有褶皱的绯红色的长裙捋平。
总不好太不在意形象的嘛。
稍微妥当，穆孤烟欢心地迎向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穆武自是听见丫头那欢快的呼唤声，亦是笑脸相迎。
“狼主。”
穆武略行一礼，以示敬重。
草原的传奇，群狼的君主，她难得来一趟。
上一回还是穆孤烟不记事的时候。
“穆武，许久不见。”
乾岚轻声道了相见。
却是有些可惜涂山芊芊未能亲自前来了。
但······想来涂山暂时不愿再与穆武有所牵扯，乾岚心头微念。
“岚姐姐是来做客的吗？我为你倒杯茶哦。”
“欸，不用······”
穆孤烟风风火火地钻到屋子里去了。
乾岚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坐？”
穆武见此，倒是笑意不减。
“好。”
······
“上回见面是多久之前？”
“不记得了，狼主日理万机，哪有太多空闲？”
穆武笑得和蔼可亲，可乾岚却似乎总能听出些别样深意的味道来。
他大抵是在防着她，怕她居心叵测。
穆武与布伊为至交，却与她不甚熟悉，想来穆孤烟总会把一切如实告知，乾岚也能料到。
自己身为狼主反而有些不便了，高位者的心眼似乎总会太多。
“虽说只见过寥寥几回。
但我确实将她视作小妹，你无需担忧至此。”
穆武笑容不减，却是颔首。
“如此。”
大家都不笨，都聪明。
“今日来也不单是说这些事的。”
乾岚顿了顿，轻咳一声，四下打量后不由叹息怅惋。
“穆武，当初你被贬谪至此的原因我已不想多去考证，我也不管你与涂山有何恩怨，但芊芊的消息你一定得听。
大洺帝君要对你动手。”
“不是对我，是大洺帝君早已垂涎草原太久。”
穆武为不知何时空去的杯填上茶，穆孤烟则被他赶紧去习字去了。
大概是今晚，这事儿总要与穆孤烟说一声的。
“大洺帝君想要进攻妖族不是一天两天了哟。”
“为何？”
“狼主心知肚明，何必问我。”
大洺早已不复往常的荣耀与辉煌，大洺帝君惶惶不可终日。
他是个很贪心的人，这方天地他并不想与人分享。
“那穆武你呢？你会站在妖族这边吗？”
乾岚问道。
而穆武却变得很沉默。
“我只站在我认为的正确的一边。”
穆武将茶水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