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
今日的校场多了些肃穆。
许是风起雨骤的缘故，或是因为大军聚集。
韦丰亲自前来点兵。
这可是莫大的荣誉。
陛下信任他，将如此重兵的兵权给了他。
陛下定是要破了那狼群的守护了，韦丰不由得感到热血沸腾。
因狼群在草原上虎视眈眈的，致使领地不得西移。
西玉郡更是为此铸造高耸的城墙。
杞人忧天？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天晓得狼群作何打算？
韦丰笑得森然。
更何况，草原上还有穆武这倾向于妖族的人族叛徒，若非穆武当初那一掌，韦丰又何至于数年以来实力不得存进！
新仇。
旧恨。
该清算的都得清算。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穆武这一变数。
一个年迈的文臣，竟是九十画图腾的绝世高手。
不知如今的穆武修为如何。
还是不是他韦丰的对手了。
韦丰沉吟片刻。
旋即轻蔑一笑，他挺起了圆滚滚的肚子。
何况陛下此次的目的并非是杀了穆武，而是那位守护狼群的狼主。
靠着这支杀伐无数的军武大抵能与之抗衡。
嘿。
他韦丰可不算是好人。
胜者为王，战场上哪会有人讲道理哟。
“将军大人，几时起兵。”
“即刻。”
韦丰轻声答道，眉眼间却流露出几分不满，他凝视着远远离去的士卒，一口白牙紧咬。
若非这支军武是为陛下直属，此人见自己哪敢不跪。
“我呸。”
恶狠狠地啐了一声。
韦丰到底叹息一声。
“也罢。”
也该作罢，陛下是只能仰望的人。
一切妄图与陛下作对的人都以化作黄土，成为历史的烟尘。
也唯有穆武只是被贬谪而捡回一条命来。
但他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这大洺朝只能有一位九十画图腾的人。
他韦丰要做那一人之下的存在。
······
穆武决定毁了他们的家。
一旦打起来，这间小屋不可能幸存下来。
穆孤烟起初还挺不舍得的。
这可是回忆呀，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灾祸而不得不破坏它，小姑娘心有戚戚，也怎么都不肯表现出来。
她尽可能在笑。
虽然她的笑容又一次比哭都难看了。
乾岚陪同在她的身旁，本想宽慰二三话，终究无语无言。
穆武在收拾这间简陋而破旧的小屋。
其实没多少东西是值得被留下来的。
被子？床？锅？
哦，或许锅得留下，否则这丫头馋了都没法子。
与穆孤烟沉重的心情不同，穆武此时倒显得很轻松愉快，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对了，这副围棋和这个小盒子就送给穆孤烟吧。
他用不到了。
以后觉得无聊了就找人下下棋。
这丫头很聪明。
她不会吃亏的。
穆武轻声念叨，又找到了一个镯子。
镯子火红，倒是与穆孤烟的长裙很搭，通体由火玉打造。
“难怪你来找我要火玉······”
乾岚认出了这温暖的火玉镯子。
“对。”
穆武微微颔首。
“这是礼物。”
原本是早早地准备好了今年的礼物。
但穆武没想到这个时候就要送出去了，其实少了几分惊喜。
火玉在人族城镇中的珠宝铺子都买得到。
很便宜。
江南的富庶人家会用火玉做成汤婆子，如此只需往里头注灵气，整个冬日手都会暖暖的。
这个镯子也是同样的道理，穆孤烟催动灵气便可得到温暖。
而且她不怕火了呀。
直接用火烤火玉也行，会发出好闻的香气。
“这是个有芥子的镯子。”
穆武为穆孤烟戴上了镯。
“试试？”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穆孤烟按着穆武的指导将灵气注入其中，除却手腕感到了些许暖意外，眼前的一把椅子就被收入空间中了。
“别拿这个。”
穆武揉了揉穆孤烟的脑袋。
“这副围棋，还有这盒子。”
穆武笑道。
空间有限，只能拿些尤其重要的物件了。
即便他明白穆孤烟肯定会舍不得······有舍才有得，她需要明白这件事。
穆孤烟很听话，可她的心没来由地揪得紧紧的。
父亲在安排什么呢？
她为何会感到心慌？
“父亲。”
穆孤烟才想出声问些什么。
穆武却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递给了她。
“这是最后一件了，打开看看。”
“好。”
穆孤烟缓缓打开了包裹，不禁恍惚了一瞬。
这大抵是一个蛋······至于小姑娘不确定的缘故嘛，自然是这个蛋只余下了一半。
另一半看上去被什么人给吃了，她清楚地看着上头的牙印。
“谁牙口这么好呀？”
穆孤烟扑闪的无辜而明媚的双眸。
却见穆武正瞧着她笑。
于是小姑娘嘴角一抽。
“我？”
“你出生时啃的，我拦都拦不住。”
穆孤烟心思玲珑，很快便联系起前因后果，不由得目瞪口呆了。
“看来你是蛋生的······这倒是想不到。”
乾岚没能忍住笑意。
穆孤烟的身世竟是如此轻易地便被解决了。
虽说不知父母是谁······
但显而易见的，她是妖族。
“十年前一场大火弥漫了草原，若非我与布伊斯特雷赶到，不少生灵都将因这场大火而丧命。”
穆武无奈一笑。
“在无边无际的大火中央躺着一枚绯红的蛋。
当我们无措之时，丫头你就从蛋里钻了出来。
大火燎原，烟尘满天。
你孤零零地躺在中央。
你的名字由此而来，从那天起，你就是孤烟。”
穆武的话铿锵有力，穆孤烟愣愣地凝望老人沧桑且布满了岁月褶皱的脸。
她或许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将这一切梳理明白。
而这位老人。
这位年迈而富有智慧的长者。
他终于愿意说出许多的过往。
“行了。”
他稍稍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别愣着，这半个蛋我帮你留到今日，如今还给你。
记得好好保护着，这玩意儿不得了。”
穆武大笑了数声。
他忽地望向了门外，乾岚也幽幽地起了身。
今晚无月，长夜已至，黑狼布伊斯特雷终是久违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黑狼找到了人族大军驻扎的地方。
西玉郡外百里，正对草原的腹地。
黑狼咧咧嘴：
“领头的是个大胖子，实力不容小觑。”
“韦丰，当初我反对他进攻涂山一脉，还给了他一掌，他因此恨我。”
穆武轻飘飘地又说出一件不得了的往事来。
“他倒是有胆。”
穆武倒是显得胸有成竹。
可事实并非如此。
在韦丰的背后可是那位凶残霸道的大洺帝君，谨慎贪婪如他，又怎会只让韦丰一人来，大洺帝君定然还留着什么后手。
可其无法离开宫廷才是······
穆武皱紧了眉头，始终不明了自己究竟忘却了什么。
穆孤烟却轻轻抱着他的胳膊晃呀晃，小姑娘的笑容仿佛金秋十月那金灿灿的阳光。
她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她也帮不到一丝一毫的忙。
至少现在，对，至少还在现在，那她就是他的女儿。
父亲忧愁，她得关心的呀。
“父亲，不怕，不担心哦。”
穆武微怔。
很多话还能说，此刻也失去了说出口的必要。
倒是他在闺女儿面前丢了脸。
明明早就做好了决定······
“没事。”
穆武也笑得温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