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三万里。
草原从东往西究竟是否有三万里？
穆武不得而知，但雨中的草原渐渐地弥漫起青草芬芳了。
似乎草原变得很小，能一手将其囊括。
穆武嗅到了除却草原外的别样的味道。
“有血。”
“我已让狼群去吓那些牧民了。”
黑狼与穆武并肩而立，他的身躯无比高大，比穆武高许多。
黑狼也闻到了穆武口中的血腥味道。
“近了。
嘿，这帮坏种，嗜杀成性。”
仿佛蝗虫。
大军将沿途的牛，羊，鹰，兔，他们将所有见到的一切屠杀殆尽，他们不惧怕鲜血，鲜血才能塑造拥有煞气的军伍。
“他们在蓄势。”
穆武轻声一笑。
“届时交战会更难对付的。”
黑狼惊讶地瞪大了眼，旋即骂咧咧道：
“有我拦着，你去杀了那主将。”
“好。”
穆武答应得轻描淡写。
“那你以前怎么不杀？”
“没必要。”
以前的韦丰不过是跳梁小丑罢。
可如今这跳梁小丑威胁到他所珍视和珍爱的一切了。
如此，穆武便有了杀他的理由。
人心呐。
“总要有正当的理由嘛······人心就是如此。
布伊斯特雷，和人族打交道总要留几个心眼，一旦人族找到了理由，行为就会变化。”
穆武也找到了出手的理由，以及为何要奉献一生的理由。
大洺帝君。
穆武将不再对他抱有希望。
“真可怜。”
被欲望掌控，心中充溢着贪婪。
太过可悲了。
“狼群现在怎么样了？”
穆武看向黑狼，问道。
黑狼也看着穆武，他想从他的眼中读出些许不一样的情感，可穆武总是如此中正平和。
于是黑狼不满而轻蔑地笑了笑，他的脊背笔直。
“都在。”
“那狼崽子与母狼们？”
“几头母狼带着崽子们往后方撤。
大抵······不会回来了。”
“行。”
远处倏地传来狼群的嚎叫，仿佛云端也要被长嚎撕裂，原本雨狂风骤的黑云压城的天忽地被破开了一道洒满皎洁清辉的口子。
明月。
月永远平等地看着众人。
月光永远平等地泼洒在每一个人的身躯上。
“人真是得天独厚的生灵。”
黑狼叹道。
“别发呆老混蛋，去看看战场吧。”
穆武应了一声，他的目光汇聚在月光之上，仿佛穿透了时空。
他仿佛看见乾岚在后方清清幽幽地笑。
这位狼主在用她的方式支援着狼群哩。
“等我。”
穆武嘴角微扬，脚步悠然。
······
“该死！”
韦丰破口大骂，他亲手撕裂了无数的狼。
谁也没料到狼群会在行军路线上埋伏，而那突兀清冷的明月一时阻断了他的思绪。
再看去时，这支大军中央不知何时被狼群撕开了巨大的缺口。
那可是阵眼！
那可是无数精良的士卒！
怎么如此轻易地被撕开？
“滚！”
韦丰将缠斗在他身侧的狼杀死。
瞠目结舌已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模样，他的神色确有些丑陋。
尚未与穆武开战便遭受了如此损失。
陛下会如何想他，又如何会信任他？
万幸。
陛下的大军无比精良。
在短暂的骚乱后重整态势，已开始反击。
但这一切与他韦丰何干？
他仿佛能看到在士卒头盔之下所掩藏的一道又一道嗤笑与讥讽，讥讽他身为主将，连狼群的埋伏都看不透。
是了。
狼群竟然在埋伏他们。
习惯长途奔袭捕捉猎物的狼学会了埋伏。
一定是穆武做的。
肯定是穆武将战术教给了狼群，而后打击人族。
韦丰无比确信这一点，穆武可是人族的叛徒！妖族本该信仰人族，侍奉人族才是！
可穆武说了些什么？他说妖与人生来平等。
当韦丰提出将涂山一脉捕获赠予众多臣子。
穆武呢？
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他一掌。
那一掌扇得他猝不及防，也将继续突破成就百画图腾的梦粉碎。
韦丰痴狂地做着梦，但他到底是个聪明人。
狼群已然学会了战术，穆武定在窥视此处。
“小心穆武。”
才将命令吩咐下去，韦丰忽地瞧见在狼群的后方，那年迈而沧桑的身影默默地伫立着。
他当然认得这位老人了，他的一切都因为这位老人而破灭。
“穆武！”
他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老人的名字。
穆武的目光大抵是有些凝重之感。
“韦丰。”
穆武也还记得他的名字。
······
一山不容二虎，穆武明白。
从很久以前，丞穆武与将韦丰便成了死对头。
穆武主和，韦丰主战。
朝堂上二人没少吵架。
可当韦丰提出要对妖族动兵时，穆武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难看。
如今，二人真真正正地成为彼此的敌人了。
“回去吧。”
穆武的声音似乎有些嘶哑，听着分外疲惫。
这些年的经历切实地磨平了他的锐气了，如今追求的和平宁静的生活也因大军的到来而消逝，他真的感到了累。
“回去？”
韦丰被穆武气笑了。
“你这人族的叛徒。”
原来如此。
穆武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那大洺帝君竟是给他安了这个名头，可不是嘛。
对大洺帝君而言，他确实是叛徒。
他想要妖族俯首。
他想要人族无双。
他却忘记了图腾究竟是谁赠予人族的。
穆武握紧了别在腰间的鞭，以前的兵器都快不记得怎么使了。
如今牧羊牧出了门道，鞭法到底愈发精进。
无边无际的月光下，他点燃了身后的图腾。
那是一头黝黑的狐。
暴怒充溢着狐的眼。
······
黑狼大摇大摆地站在大军的后方。
绕过去其实很轻松，他好歹是个强者，隐匿气息不在话下。
更何况那轮熟悉的明月撕碎了大雨，沐浴月光总能令黑狼感到无比惬意与自如。
如今本该是春天，万物复苏，大地欣欣向荣，繁荣昌盛。
可草原被铁骑踏过，奄奄一息了。
穆武会尽可能快地将韦丰给杀死。
而黑狼早早地磨砺起爪牙，他要将这群家伙一个不留地撕碎。
无论无辜与否，侵害草原便是他们的罪。
黑狼是无情的。
他在心中祈祷明月保佑狼群，护佑草原。
“狼主，穆武，孤烟丫头。”
······
穆孤烟愣愣地放下了手中的伞。
拨云见月，穆孤烟终于看到属于乾岚的那一幅图腾了。
不同于黑狼叔天狼啸月的复杂，乾岚的图腾显得无比简练，是一头由诸多笔画所绘制的栩栩如生的狼王。
嗯。
就是乾岚本体的放大版。
乾岚的纤纤玉手指向了乌云，她曾低声命令：
“我命明月照沟渠。”
下一刻，如水的月华铺满了眼前所见。
乾岚带着她就躲在不远处，穆孤烟看到父亲身上洒满了银辉。
“岚姐姐不去帮父亲吗？”
“大洺帝君一定有后手。”
乾岚笑道。
她指着自己，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我是我们的后手，放心吧。”
穆孤烟似懂非懂。
但她能明白一点。
现在，她应当全力祈求父亲能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