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灵是个怪丫头。
虽是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银河似的瀑布似的银发却总卷卷地散在身后。
想帮她打理个好看的发型也不让。
初灵就喜欢卷卷的。
她说像大海的浪花。
初灵是见过海的，几年前穆孤烟啊带着她去过。
那次倒也是相当凑巧，穆孤烟本打算去找找和初灵有关的线索，她却偷偷跟着了。
草原的尽头是黄沙与大海，她们便真的去看海了。
海很蓝。
那天天气又很好。
穆孤烟捉了许多海里的鱼。
烤好的鱼丰润油香。
但直到回了梧桐阁，穆孤烟也只弄清了一点，那便是初灵的双眸在夜晚时分会变得和天上的银白星河那样璀璨。
这丫头邋遢。
裙子不好好穿，又喜欢光脚。
在地上哒哒哒哒地跑一整天。
那当然会脏嘛。
“不许不穿鞋。”
穆孤烟警告过她，可她只当作耳边风。
第二天晚上还是一双黑漆漆的脚丫子回到了她的屋子里头。
穆孤烟无奈地帮她洗脚，轻声叹息。
怪丫头。
初灵到底是谁呢？
富贵人家的姑娘？
不像。
虽说荒天界的西方尤其繁荣。
但不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哪家姑娘晕倒在草原上的呀。
而且一副傻傻呆呆的模样，除了穆孤烟对谁都是一副充满警惕心的害怕模样。
哦，对老阿妈也不会，但初灵会对老阿妈恶作剧。
穆孤烟是六年前捡的她。
那时的她就是十二的样。
奇也。
“老阿妈，您知道哪种妖不会长高吗？”
“不知。”
老阿妈摇头答道。
果然不会太简单。
因此初灵的身份一直扑朔迷离。
也罢，又想太多。
穆孤烟无奈地笑。
“初灵，今晚想吃什么，说些我会的。”
“金丝虾球。”
初灵欣喜地抱紧了她的胳膊，可穆孤烟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还金丝虾球呢，连片土豆片儿都能给整得薄厚不均，这菜太难。
穆孤烟不会。
“换一个呀。”
“佛跳墙，腌笃鲜，白斩鸡。”
穆孤烟冷着脸，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初灵的脑袋。
尽点些厨师不会的菜。
“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穆孤烟用力地捏了捏初灵软乎乎的脸颊。
手感挺好的，有些像过年时吃的汤圆儿，冬笋肉馅儿，可香。
灵感倒是来了，虽然没到时候，但也可以吃汤圆呐。
“汤圆吃吗？”
初灵点了点头，嘿嘿地傻笑。
“汤圆！”
她吃的。
外加塔菜炒笋片，很完美的晚饭。
至于中午炒的浇头······丢给梧桐阁里的猫儿们分了吧。
灵智未启便是兽，妖族也有养兽吃兽，听说以前还有吃人的，但穆孤烟想象不出来。
“那会儿妖族还未迁入荒天界哩，你当然不晓得。”
老阿妈笑道。
“您见过吗？”
“没，妖族的历史比你想象得久。
那位龙帝活了多久，妖就有多久。”
“哇。”
穆孤烟惊叹了下。
龙帝。
“你理解成人族的大洺帝君便可。
但龙帝大人比大洺帝君要贤德得多，大人是主张妖与人平等的。”
到了后厨，老阿妈也便停下了短暂的解释。
她要去喊姑娘们吃饭。
虽说修为够高便可辟谷，但口腹之欲难以避免，好吃懂吃的大能不在少数，梧桐阁的姑娘们都习惯了一日三餐。
“去吧。”
老阿妈目送穆孤烟走入后厨。
初灵抱着穆孤烟的胳膊，忽地回过头看向老阿妈。
老阿妈也朝初灵笑着招了招手。
“吃得饱些。
身体最重要。”
待少女们终是隐去了身形，老阿妈才渐渐敛去了笑意，转而显得有些头疼。
想太多头疼，想太少心难安，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
活了那么多年的阅历一点用都没。
老阿妈摇了摇头，倏地舒展了眉。
也罢。
暂时不用太过着急去思索，先去喊姑娘们吃饭，记得前些时候有哪丫头动了真情来着。
如此也可让姑娘们替她把把关，若是可行便成人之美也无妨。
届时让那丫头天道立誓不说出梧桐阁的秘密便可，梧桐阁并非冰冷之地。
老阿妈放宽了心，和蔼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紧巴巴，似麻花儿。
······
后厨熄了火，她们来得有些晚。
厨师们做好饭菜与大伙吃去啦。
“好小的笋。”
穆孤烟在一筐鲜笋里挑挑拣拣了好半晌。
这个时节有笋倒也不容易，但质量嘛大抵不出她所料，似乎是有些参差不齐了。
“这个不能直接吃······放下，不然不给你做好吃的。”
穆孤烟从初灵口边夺下了笋。
这个不错欸，大小鲜嫩合适。
穆孤烟一怔。
小姑娘眯起眼，闪烁过一抹莫名的神色。
“初灵，你觉得哪颗塔菜好？”
“那颗。”
穆孤烟觉得自己发现了初灵的新功能，坏心思化作稍弯的月牙般的弧度攀上了穆孤烟的嘴角。
果然。
这颗菜是最新鲜的。
洗净，切开，沥干。
鲜笋剥壳，留下鲜嫩，切片备用。
这菜总归是方便极了的，一会儿先去煮些汤圆。
只是不知初灵要吃什么馅儿。
穆孤烟拽住想要逃开的初灵。
“想去干嘛？”
“吃好吃的。”
初灵眨巴着颇为无辜的眸，笑容纯真至极。
虽说穆孤烟总觉得这丫头好像有许多歪脑筋，大抵是她失心疯，错觉一堆堆。
摇了摇头，胡思乱想暂且被穆孤烟抛到脑后去了。
“一会有，初灵想吃什么馅的汤圆，肉？芝麻的？”
“甜的。”
“那就芝麻的好吗？”
“要甜的肉的馅儿！”
穆孤烟嘴角一抽，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行，血压太高容易吓着初灵，索性甜肉馅儿也有。
厨子里有个老家住在东方的。
她做的汤圆馅全是甜的肉馅。
其实很好吃，不过大概是会有觉得太甜而吃不惯的家伙在，穆孤烟倒是还算喜欢。
依稀记得前些日子做的还剩了些······穆孤烟摇了摇头。
而后狠狠地捏住了初灵的脸。
怎么总喜欢给我出些难题呢。
“呜呜······”
“等一等哦，过会儿就好开饭了。”
“嗯嗯。”
初灵乖乖地搬了张椅子。
“要看孤烟姐姐点火！”
穆孤烟将袖子捋起，堪堪垂落至腰间的长发被挽成了灵动轻巧的马尾，顺带秀了秀纤细得没有一丝一毫肌肉的胳膊。
“看好咯。”
凰火刹那于她的手心绽放。
星星点点的炽热的火光照亮了略昏暗的后厨。
穆孤烟控制火焰的本事高明了不少。
凰火轻易不会烧掉东西了。
平日里她都用凰火做的饭。
《暴殄天物》。
听得此事老阿妈便把这本书拍到她的脑袋上。
而后她的凰火便成了整个梧桐阁烧火煮茶做饭的利器，这才叫做物尽其用嘛。
以火烧锅，锅热倒油，塔菜大火爆炒，而后放入笋片。
汤团在一旁小火咕嘟咕嘟咕嘟。
塔菜炒笋片也渐渐满溢了香气。
好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