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芬芳。
繁花遍野。
可怜青山依旧在，可惜不见当年人。
少女此刻大抵是有些怔着了，眼前的草原与羊群太过眼熟。
那苍翠与皎洁交织而成的画卷总是令她神往。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过，正巧轻柔地刮起了她的发。
对呀，她在暗自神伤地迷惑什么呢？
今日第一回由她牧羊。
父亲经不住少女的软磨硬泡，终究在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后答应了下来，一旁的叔也只得无奈地苦笑。
她要好好表现。
不过草原的天空有这么蓝吗？
远处的群山又是如此平坦吗？
记不清。
但或许应当是这样的吧。
少女愿意相信记忆，即便总归太怪异了些。
见羊群悠然，不远处有狼群守候。
可以歇一歇的吧。
少女暗自地想着。
偷懒。
念头一起便难以平息了。
找了个空荡荡的地儿，能看得清眼前一切。
少女仰面躺在了青青草地之上，风令草叶拂过她柔嫩的脸颊。
好痒，但她一时间竟是舍不得这种感觉。
举起手，挡住阳光。
她的手真的好稚嫩。
白白的。
胖胖的。
怪不得父亲总说自己想头小猪。
没办法的呀，她平日里除了些家务活都在吃睡中度过的。
完成了父亲布置的功课后，少女唯一能做的便是坐在门前，等候父亲从远方归来。
晚饭其实不用多做考虑，他们都是不挑食的。
她可高兴了。
因为今天轮到父亲等她回来啦。
日子变得很淡很淡。
少女缓缓阖上了眼。
是啊。
她还能够像这样偷得浮生半日。
这半日只属于她，无论懒散或是勤奋都不过一念之间罢了。
不像往后，哪里还有太过空闲的日子呢。
真是闻者伤心的事实。
少女的嘴角攀上一抹好淡的苦笑，大抵没什么人能看到这微不足道的弧度，除了天空和白云，除了飞鸟与露水。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让她察觉是一场梦呢？
她的梦境为什么总太过真实呢？
但沉溺于往事的她或许才是最懦弱的那一个吧。
······
“孤烟。”
穆孤烟浑身一颤，睡眼蒙眬。
迷茫地抬起头，看向抱着胳膊，略显无奈的鹤逢秋。
啊······对哦，她在上鹤姐姐的课哩，却不知为何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我的声音莫非有催眠的效用啊，你怎得天天瞌睡？”
“抱歉。”
穆孤烟摇了摇头，轻声道歉。
不过还是那迷迷糊糊的样儿。
鹤逢秋叹了声气。
“下回尽量不要瞌睡了，你往后看看。”
穆孤烟一愣，旋即顺着鹤逢秋的话回过头，却不禁扑哧笑出了声。
课堂上趴倒了一大片哩，几乎都看不到脑袋了。
“还笑。”
鹤逢秋戳了戳穆孤烟的额头。
都是这妮子害的。
她率先打了瞌睡。
而后呢，竟是在周身漫出一股温柔的暖意来了。
如沐春风的暖意融融仿佛瞌睡虫似的，生生惹得她的课堂成为这帮小兔崽子睡觉的地儿。
在腹诽许久后，鹤逢秋让脸色变得好难看，大声呵斥着。
课堂总归变得活络许多。
而穆孤烟权当作耳旁风。
鹤姐姐的呵斥并非针对她的呀，她的功课成绩太好，以至于鹤姐姐也无奈极了。
再怎么瞌睡也影响不了穆孤烟的成绩，就没了训斥的点。
但小兔崽子们一点儿都不一样。
没成绩？
打瞌睡？
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榜样的优点不学，尽学了人家的缺点，尤其是郡守家那浑小子，当真是将颓然二字写在了脸上。
“禹天吴！”
果然，事实不出穆孤烟所料哩。
清醒过来的小姑娘正撑着脑袋，眉眼弯弯，嘴角含笑。
她的视线落在座位在她之后的青年身上了。
还在睡呢。
分明鹤姐姐先前一嗓子可响。
这位禹天吴还是泰然模样，没有一丝一毫动静。
鹤姐姐大抵被禹天吴气得不轻。
“郡守大人似乎要来我五车堂。”
“鹤先生。
招待郡守大人一事那需要您。
不如交给我，我定然会让大人感受到宾至如归。”
油嘴滑舌倒是依旧符合禹天吴，总归是没个太过正经的模样在身上。
“穆孤烟，你怎得不叫醒我啊······”
穆孤烟一愣，意识到是禹天吴的传音。
不由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我是成绩还算不错，鹤姐姐怕我脸面过不去才宽容待我，你这是明白地撞上去了。”
禹天吴无奈地摇了摇头，偷偷瞥了眼还在气头上的鹤逢秋。
挨一顿教训或许不可避免喽······
叮铃。
铃声忽地在课堂外响起。
禹天吴如蒙大赦，飞速地逃向了课堂之外。
鹤逢秋只来得及微微伸出手。
“好快。”
穆孤烟惊奇地站到鹤逢秋身边。
听得一声声感谢先生，知道是学子们在与鹤逢秋道别哩。
这是今日安排的最后一堂课了。
穆孤烟悄悄看着鹤逢秋的脸色。
还不错。
但禹天吴大抵是会倒大霉的，郡守大人自是知道梧桐阁拥有朝廷与龙帝大人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鹤姐姐想联系郡守大人好方便嘞。
“是啊。”
鹤逢秋也觉得这小子跑忒快。
但没关系嘛，教训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至于现在······这妮子的问题才更大。
“你怎得又睡过去了？”
这已是三日内第三回。
离穆孤烟重返学堂算起已过去了一月有余。
往常插科打诨儿说是春困秋乏，夏倦冬眠，四季都是适宜睡觉的。
可穆孤烟应当不是嗜睡不听话的主儿。
“到底怎么啦，若可以的话与我说说。”
“没事的。”
穆孤烟只是摇了摇头。
她仅仅做了好多的梦。
过去的梦。
曾经的梦。
一切美好的，却能被她意识到梦。
穆孤烟知道这些都是存在于幻想之中的，草原已经毁了。
记忆中的狼群与羊群或许很难再出现于自己的眼前了，天空倒可能仍然澄澈。
最重要的······当然是记忆中的人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鹤姐姐。”
穆孤烟看向了鹤逢秋。
“你相信灵魂轮回吗？”
鹤逢秋一怔。
“我不相信。”
尽管不知道这妮子从方才的对话中想到了什么，鹤逢秋却还是将她的想法尽数说出。
“那我换个问题哦······鹤姐姐相信有灵魂存在吗？”
穆孤烟显得不依不饶。
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偏偏这些问题刁钻极了，鹤逢秋并未真正见过所谓的灵魂，定然也不会感受到轮回存在于这方天地间。
能如何回答呢？
似乎除了摇头，便再无其他答案了。
好在穆孤烟并未刨根问底，只是轻巧地笑着，转过身去。
她也要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啦。
“我做了梦，一些美好的梦。
而且我很清楚我做着梦，若是我想，我轻而易举便能从梦中脱身而出。”
其实在六年前穆孤烟也经历过如此怪异的景象哩。
不待鹤逢秋说些什么，却忽地听得穆孤烟的轻咦。
“这是······”
鹤逢秋顺着穆孤烟的指尖看去。
不觉脸色有些怪异，便是方才的话题也抛掷脑后了。
禹天吴跑得急，桌上的东西竟是一个没带。
看来教训臭小子的时候来的很快。
鹤逢秋怪异地笑了笑。
而穆孤烟只好在心中为禹天吴叹了口气。
希望他不会被郡守大人揍到屁股开花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