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兴趣来上堂课吗?”
鹤逢秋难得来梧桐阁吃早饭,一手便数得过。
穆孤烟还在疑惑,便听得鹤逢秋如此询问她。
“嗯?”
“啊,是指你给学生们上课。”
鹤逢秋冲着穆孤烟眨了眨眼,将一套改小的儒服递给她。
这可是鹤逢秋根据穆孤烟的身形连夜改制的。
仅此一套哦。
“我不会呀。”
穆孤烟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
若是她去上课,指不定会变成误人子弟的情况。
那她可要成了千古罪人了。
不想鹤逢秋只是轻轻一笑。
“不想去?”
“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这衣服都给你改好了,我还和学子们做好了承诺,我们的大会元穆孤烟会来与诸位说几句话哩。”
穆孤烟:!
小姑娘瞪大了眼,傻傻愣愣。
鹤姐姐是懂得绑架的,这会她真的说不出拒绝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呀?”
“没关系。”
鹤逢秋见她垂头丧气,出言宽慰。
只是不知为何忽地想起自己初为人师的那般窘迫的模样。
这种事又有谁是出生便会的呢。
为师。
为学。
既是先生,也是学子。
鹤逢秋自认还有很多学问没能掌握呢。
今日也不过是心血来潮。
“你后天就要离开了呀。”
鹤逢秋喃喃念道,她的声音细弱,却恰好能被穆孤烟收入耳中,她一时不禁停下了碗筷。
鹤姐姐不说,但最好的小妹妹将要离家,难免会觉得落寞。
不止她如此,前些时候她瞧见月歌默然地坐在梧桐阁阁顶。
“月歌?”
“······”
“怎么不说话,寂寞了?”
“孤烟今日又与她的好友去了城外山。”
“这不是好事?”
“她要离开了。”
月歌话音方落,便从阁顶隐去了身形。
余下错愕不已的鹤逢秋,思绪已万千。
是呀。
小妹妹要离家了呢。
时间当真过得好快。
当初被布伊送来,那万念俱灰的女孩渐渐长大。
如今年华二八,却是最为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年岁,少女一颦一笑,不知能勾动多少凡人文士怦然心动。
真的太快了。
想当年,幼鸟的羽翼尚未丰满。
再看去时,她已然成为能够自由遨游天际的神鸟。
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穆孤烟。
鹤逢秋一时怔了,这妮子正微笑着看着她嘞。
“笑什么呢?”
“笑鹤姐姐太多愁善感了。
我又不是不会回这里了嘛。”
鹤逢秋冷哼一声。
“还没走就敢笑姐姐,以后还怎么得了?
快滚去换衣服,你也不想你的鹤姐姐在新入学堂的学子们面前丢脸吧。”
穆孤烟俏脸儿一黑,无奈地捧起了那一袭儒服。
······
穆孤烟的脸上多了些局促。
她没料到今日会有这么多学子期待地看着她。
该说什么好?夸奖?赞扬?督促?
还是其他什么?
突然让一位有些沉默的少女在众多人前说话,于她而言或许是一种莫大的挑战吧。
在穆孤烟十岁时,初入学堂,鹤逢秋也如这般说了很多。
鹤姐姐是严格的,她的话过分尖锐。
穆孤烟还记得第二日的学堂很惨淡。
她不是鹤逢秋。
她学不来尖锐。
因此,穆孤烟想让话语变得更为温柔。
少女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是穆孤烟,不知各位是否听说过我。”
原先尚有些微嘈杂的课堂登时鸦雀无声,令她心中不由一跳。
说话什么的还是有些太刁难她了呀。
“鹤姐姐······鹤先生要我说些话,上一堂课,但我思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教各位些什么。
我年纪不大。
成绩尚可,但依旧才疏学浅。
我的经历大抵算是稍有波澜。
阅历不足,眼界不宽。
要我与各位说些什么······怕是不能胜任了。
可若是以一位经历过些许的前辈的身份,我想我能提出一些对各位的期待。”
穆孤烟大抵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她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全是些废话。
发自肺腑的废话。
她好像只记得最后说的话了。
“我希望,我很真切地希望。
希望各位能够记得自己究竟是谁,名字,身份,过去,未来,这些都是属于你们的。
当感到迷茫时,还请扪心自问一句‘我到底是谁?’”
大致如此。
穆孤烟晕晕乎乎地鞠了一躬。
她未能听见那如雷般的掌声。
······
好累哦。
这些天说的话都快超过一年说的了。
小姑娘的话真的挺少的,她好不容易才用六年变得健谈了些。
她来到那株无心栽培的柳树之下。
这里从玉儿毕业那时起又成了广大学子的幽会之所。
玉儿不在当然不会有旁人管。
穆孤烟看着眼前的青春朝气。
不对!
她还没老呢!她也青春着。
可······
穆孤烟倏地泄了气,娇弱的躯干靠在了柳树上。
学子们的交谈大多文雅而做作,偏偏这份做作不惹人生厌,反而充斥着别样的青涩感。
小姑娘的运气好,今日柳树是属于她的,学子们三三两两散在四方。
她可以压低了气息,令学子们不会觉得不自在。
“伤春悲秋了?”
“鹤姐姐怎么没去上课?”
脑袋被书册给拍了一下。
穆孤烟嘟起嘴。
但在看到鹤逢秋那副微笑的模样时,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气恼也随之消散了,穆孤烟又一次眺望着不远或是很远。
“没课上。”
鹤逢秋耸了耸肩,轻声笑道:
“他们太兴奋,这课上不好。
我就给他们放假了。
你的话能鼓舞人心。”
“谬赞。”
鹤逢秋好笑极了,转身便要离去。
懒得理睬尾巴快翘天上的穆孤烟,让这妮子自己脸红去吧。
“记得抽空去见见你月歌姐姐。
除了我与姓白的,她是姐妹们中最喜欢你的。”
“哦。”
“还有啊,两天后我有事。
皆是很难到城外来送你了。”
“嗯。”
“最后······记得梧桐阁是你永远的家。
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到帝都的梧桐阁里头写封信,差谁送回来,我们看得到。
皆是姐妹们一同杀上帝都,把气你的人吊起来锤。”
穆孤烟没忍住笑出了声。
鹤逢秋也笑,也不忘调笑小姑娘二三言:
“终于不是嗯嗯啊啊了。”
“谢谢鹤姐姐,梧桐阁是我的家,我不会忘的。”
鹤逢秋愣愣地瞧着穆孤烟的笑容。
鼻头忽地一酸,眼眶微微泛得红。
好可惜啊。
两日后她怎么就不能去道别呢,这位好妹妹都要离开了,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呢?
鹤逢秋终是停下了远去的步伐,风儿似的来到穆孤烟的身边。
鹤逢秋将穆孤烟拥入了怀中。
对于情绪含蓄的她而言,这便是最好的表达了。
“记得写信回来,我们都想你。”
穆孤烟亦是环住了鹤逢秋的背。
鹤姐姐又高又瘦,有时她都觉得姐姐应该要吃得胖一些。
算啦,这些话就留着以后再说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