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陌。”
穆孤烟一怔，讶异地瞧着穆武。
以为铁树不开花，却不想他的开窍要早于她的意料。
穆孤烟不由沉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过片刻。
“你倒是敢承认······”
“朝夕相处，我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穆武打断了小雀儿的话。
他的目光明亮恍若白昼。
“情意难藏，这我其实晓得，我看得清陌陌。
而且······我大抵也看得清玖玖姐，玖玖姐或许也对我有些好感。”
这不是自大，更不是自恋，穆武从不口说无凭。
没错。
穆孤烟有些佩服穆武。
他其实看得最为通透。
“你呢？”
穆孤烟的视线令穆武觉得分外灼热，他只觉得肩上的雀儿有了千斤重，压迫得他分毫不得动弹。
“你的选择呢？”
“我喜欢陌陌。”
但他真的很真挚，他是真诚的人。
他说：
“我很抱歉玖玖姐，但······”
他的心很小，太小，小到这一生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清楚？”
“人间尚有事，等我处理好。”
“何时走？”
“今日得走，匆忙说清反而理不明了。”
穆孤烟忽地笑了。
她大抵是明白的。
有所为，有所不为，敢作敢当，敢爱敢恨，或许穆武的确是能吸引一双姐妹的。
可惜啊。
可惜有谁来得不是时候，这一辈子算是彻底错过了。
“好。”
穆孤烟默默地闭上了眼。
“但我必须要告知于你。”
她不愿意泼冷水，只是此时此刻的冷水至关重要。
“天狐的祖训是不许天狐外嫁外娶。”
“祖训是人定的，总有打破的时候。”
穆武笑得轻松，他好像并不怎么意外，穆孤烟又一次为他讶异。
“你知道？”
“我知道。”
沉默蔓延于寂静的风中。
“我支持你。”
那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啦。
“你这次是要去做什么？”
穆孤烟的语调很是轻快，其实穆武并不怎么愿意把肩上的雀儿当作一位前辈。
在他看来，这位的心思与举动更像一位与他分外熟悉的少女。
从未见过面，从未说过话，但总能相处愉快。
大抵前辈是说的不错的。
缘分有时是很巧妙的事。
穆武忽地记起还没回答穆孤烟的问题：
“韦丰请客。”
穆孤烟与穆武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此事稍稍出乎穆孤烟的料想，可她到底不能未卜先知地说出真相，但也心知肚明涂山玖玖的遗憾或许从此开始。
怎么办好呢？
“你打算去？”
“去，此人心怀鬼胎，不安好心。
这一场宴席只邀了我一人，我怕他得知了什么消息。”
“你与天狐关系匪浅，应是针对天狐的。”
好，就此止住。
穆孤烟知晓不好再说下去了。
提示仅此而已。
以穆武之慧，他总想得通透。
“前辈，不如······你留在此处，照拂一二？”
“我是建议你干脆放他鸽子啦。”
穆孤烟好笑地摇摇头，轻声道：
“只是瞧你那模样，大抵眼前有刀山火海也打算去闯闯。”
穆武被穆孤烟一噎，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反驳什么，沉默算是他对穆孤烟猜想的肯定。
“人呐总是如此，贪婪，傲慢，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终究是竹篮打水。
我不该左右干涉你的决定，但请你想清楚一些。”
穆孤烟语调幽幽。
穆武这才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沧桑与岁月。
她大概是真前辈。
前辈经历过许多事，所以才看透了眼前。
穆孤烟踩了踩他的肩膀：
“你的肩上背负着重担。
你的情与意和她们的情与意都很沉重，你得想清楚了。”
他不强大。
至少没能强大到天下无双。
“想好了。”
但这位少年郎自认是个心志坚定之人。
“我会尝试去改变那些太错误的认知。”
“比如？”
“妖族并非穷凶极恶之辈。”
因此，韦丰将很荣幸地不会被穆武放鸽子了。
改变错误的观念，保护他的挚爱。
很自大的说辞，但也足够吸引人。
穆孤烟相信穆武是说到做到的人，因为那位沧桑的男人是如此，眼前的是少年郎也如此，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他的理想超过现实。
他的脊梁却被现实压迫得佝偻。
但他仍然站如松岳。
······
涂山陌陌又一次输掉了赌约。
不知为何涂山玖玖好像总能觉察到她符箓里的破绽。
而后一回又一回弄得她灰头土脸的。
“姐姐今天要向妹妹提出什么要求？”
这是赌约的另一部分，一旦谁连续输得太多就要满足对方一个条件。
算是激励吧。
激励输家切莫灰心丧气，而应再做努力，以求下回能够将胜负逆转。
“荡秋千吧。”
涂山玖玖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不知道该提出什么条件。
思绪空空。
心下寥寥。
她来到姐妹俩小时候总在争抢的秋千旁。
少女的身姿娇俏而玲珑，小时候的她又怎么会想到今日的自己会是这番模样？
涂山玖玖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记忆变得模模糊糊。
但尚且年幼的事仿佛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扬扬地冒出了。
也不能这么说。
过往的事情可一点儿也不新啦。
“帮我推一推。”
涂山陌陌哦了一声，朝涂山玖玖的背轻轻一推。
秋千荡，风轻扬。
涂山玖玖的长发随之飘荡，散乱得如雪片一般。
“姐，你是不是真的有心事啊？”
“算是······你觉得穆武怎样？”
涂山陌陌怔了怔，力道小了一瞬，于是秋千没能停在比上一次更高的高度便落下了。
穆武？
涂山玖玖为什么会提到他呢？
哦，原来如此。
涂山陌陌眨了眨眼，巧笑道：
“我喜欢他呀。”
“嗯，我也是。”
姐妹俩心照不宣地没有继续说下去。涂山陌陌痴傻吗？涂山玖玖淡漠吗？显然不是，她们比谁都了解彼此，她们是聪明得过分的姑娘。
“但穆武看你的次数更多。
而且······其中的情意炙热得让我觉得嫉妒。”
涂山玖玖的语气中多少有些挫败。
胜了一辈子，却唯独在情之一字上输得彻彻底底。
“你还记得天狐祖训吗？”
“记得，天狐不嫁外人。”
涂山陌陌答道，但她的掌心似乎渐渐充满了力量。
下一刻，涂山玖玖便看到了悠然自乐的白云与蓝天，她不由得稍稍恍惚了。
小妹的语气原来也可以这么骄傲与自信。
“那就好。”
涂山玖玖也笑了，她从秋千上跃下，牵起涂山陌陌的手。
纵使忘了很多事又能如何呢？
记不得便记不得吧，她的愿望很简单，陌陌幸福美满，自己过得平淡闲乐就好。
什么穆武？
她才不要管这个家伙呢。
“姐姐会帮我瞒着的吧。”
不是问话，不是担忧，不是命令，只是姐妹俩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已。
“才不帮呢。”
哼，就算是小妹那也是她的情敌。
哪有帮情敌的道理呀。
涂山玖玖宠溺地揉了揉涂山陌陌的脑袋。
小傻瓜······
姐姐争不过你，便只能全心全意地祝福你了呀。
······
隔墙有耳，涂山玖玖一时半会儿忘记了这个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