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第一次。
赤凰看向黑狐，眼底道不明的多多少少。
和父亲并肩作战的机会恐怕今生只余下只一次了，这可真难得。
穆孤烟一时松缓了气力，微微后退了些许。
但愿时光永驻。
但愿长梦不醒。
显然不现实，他一定会化作记忆的泡影的。
这算是遗憾吗？算的吧。
少女的心中难免有郁结。
可惜。
到头来，无边无际的思绪也只能化作一句可惜，甚至不知该与何人说，只能将淡淡的遗憾吞咽到肚子里去。
身下是战场。
身前是敌人。
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无比的虚幻。
也罢，如此虚幻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她自嘲地笑。
穆孤烟没让任何人听见她的笑。
好。
那就没有防水的必要啦。
······
赤红的火沾染了些疯狂。
原本被火烧得红透的天空蔓延出丝缕死寂。
当火焰的主人不在留情。
当火焰化作吞噬的恶魔。
此刻，赤凰便如天空中那一轮浩渺磅礴的大日，冷漠地将炽热播撒向了大地。
烧吧。
此刻的韦丰不是她一合之敌。
死吧。
少女不会对仇人有任何怜悯。
不过她也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位牵制住韦丰的黑狐。
无论她怎么气都不该烧着友军吖。
“嚯。”
她还听见来自穆武的小声惊叹哩。
“这么厉害？”
穆武眼见得韦丰逃不开火网的包围，惨叫着，大吼着，而后在弥漫的赤红中化作烟尘。
这就，死啦？
穆武愣愣地瞧着空无一人的彼岸。
嘿。
落在他肩上的前辈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
绝对不能惹她，穆武更坚定了这一想法。
“前辈。”
穆孤烟还沉浸于将韦丰杀死的沉默。
虽是大梦一场，但能够手刃仇人的快意竟是险些要令她沉溺其中了。
这样不好，穆孤烟微微摇头，掩去眉眼间的暴虐。
哦，对，刚刚穆武喊了她来着。
“怎么啦？”
仍旧是娇俏清脆的语调，前辈一如既往地仿佛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撑着伞，叉着腰，笑盈盈的，仿佛方才韦丰的身陨未能给她造成分毫影响。
“他死了？”
“死了······咦？还没死欸。”
穆孤烟将神识蔓延，却不由得稍稍地怔了一下。
而后少女的目光倏地变得玩味了。
“给他逃了。”
“这都能逃？”
“人族那帝君给了他保命的手段。”
穆孤烟随意地摆了摆手，没让穆武把这件事儿放在心在。
虽然虚幻中让他跑了，但穆孤烟也有收获呀。
她可是晓得这家伙的保命手段啦。
穆孤烟大胆猜测，现实中他的手段估计没变。
乐。
······
“穆武！”
黑狐变回穆武的模样，忽地听见身后传来娇声的呼喊。
转过身去，便是迎面而来的一阵香风入怀。
涂山陌陌在穆武的怀中蹭呀蹭，似是要将他的气味死死地记在心底，她的抱很用力。
“陌陌。”
穆武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神色却不觉有些复杂。
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少女上。
“还有玖玖姐。”
拒绝涂山玖玖后，每回见面多少会觉得尴尬。
但今日的涂山玖玖似乎心情很好。
“嗯，辛苦了。”
涂山玖玖走得近了，将穆武怀里的傻姑娘一把拽开，旋即轻轻地抱了下穆武。
淡如水。
轻如羽。
不等穆武说些什么，涂山玖玖便往后一退。
她无比精准地躲过涂山陌陌的偷袭。
想偷袭你姐姐？先再练一万年去吧。
涂山陌陌自然没能料到姐姐能够躲开，这会儿脚步匆匆的停不下来，却又一股脑儿扎到穆武身上去啦。
“抱歉，玖玖姐。”
穆武是聪明人，他当然看得出涂山玖玖眼中的轻松。
于是他也晓得了。
涂山玖玖放下了。
虽然不晓得契机······但她变得不再迷茫。
也确实如此，某种深深的遗憾得到了填补，涂山玖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通达。
即便她终究要醒来，即便眼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大姨。”
遮天的凤凰变回了小雀儿。
这会儿她落在她的身上了。
“孤烟。”
涂山玖玖抚着圆嘟嘟热乎乎的小雀儿。
“大姨，一会儿我再和你解释好不好？趁现在，找他们开个庆功宴吧。
记得给我留一个位置哦，妈也知道我了。”
涂山玖玖一怔，恍然意识到穆孤烟偷偷摸摸地去见了涂山玖玖。
怪不得妹妹会出现在她身前，还能当下韦丰一锤。
“你做的？”
“欸嘿~”
这次就让穆孤烟搪塞过去罢。
涂山玖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小雀儿的小脸捏了又捏。
确实该开个庆功宴，但她不知道吃点什么。
“孤烟，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龙虾！”
小姑娘突然想起来曾经听说过的美味金汤蒜蓉龙虾。
“所以还得去买龙虾咯？”
“不用，我已经备好啦！”
穆孤烟骄傲地拍了拍她的镯子，嘿嘿，她的镯子里什么都有，她早就知道这是场大胜了。
······
说是庆功宴，但宾客也不过寥寥数人。
战争过后天狐元气大伤。
比起宴席，睡觉才更适合疲惫的天狐。
“龙虾！”
涂山陌陌这会儿能够抱着自己的闺女儿上餐桌了，而穆武跟在涂山陌陌身后，眼底的惊讶仍然不曾散去。
啊？
自己什么时候连闺女都有了？
“当时族内动荡嘛······我没敢告诉你，怕你成了叛徒。”
人族与妖族都对叛徒很是憎恶。
涂山陌陌知道，但到头来好像还是让穆武背叛了人族呀。
不过嘛，反正他都已经背叛了。
“没想到穆武你爹居然是黑狐！”
饭桌上最开朗的话最多的永远是涂山陌陌，她总能把话题从一头转向另外一头。
食不言？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至于穆孤烟与涂山玖玖则在一旁岁月静好。
这顿晚饭是她们一起做的嘛。
“孤烟，你来我梦里做什么？”
“求救？”
穆孤烟察觉到涂山玖玖的筷子顿了顿。
“夸张的说法啦，只是韦丰又来了，这次呢是来试探天狐的情况的。
因为人族帝君怀疑凤凰在天狐族地嘛。
我猜韦丰还得了什么命令，大抵是‘若天狐势弱，朕允你以武力逼迫天狐臣服’。”
涂山玖玖很快便理解了人族的意思，不觉有些恼火。
欺人太甚。
恼火之余，涂山玖玖又不免觉得担忧了。
这些年那帝君的异动忒多。
这场仗很可能避免不了呀。
“所以，念在我帮大姨解决了遗憾的份上，出去后大姨要不要帮帮我呀？”
穆孤烟化身的小雀儿朝涂山玖玖眨了眨眼。
原本黑豆似的眼珠子忽地瞧着有些滑稽了。
“我没原谅荒天。”
“都说是误会啦······那会儿的荒天自身都难保嘛。”
“再看，再看吧。”
穆孤烟不说话了。
倘若她没看见涂山玖玖嘴角的笑，她大概还要再劝两句的。
现在就不用她再去浪费口水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