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王有许多狐朋狗友。
他自己就把那些朋友称作狐狗,总说自己是最老的那条狗。
这又与帝都之中的某个传闻不谋而合了。
据说申王是妻管严,平日里可怕妻子了。
曾听闻他会扮作狗狗跪伏在妻子的脚下,汪汪地叫。
真假有谁知。
许是夸张,许是事实。
又或者只是传言而已。
另一个能佐证申王怕妻的证据是洺无谕,要不然以他对孩子的宠溺,也不至于让在外留下的子嗣这么多年没能回家。
申王很宠洺无谕。
于是洺无谕成了城中无法无天的小子。
多数人这么认为。
但他们尊敬申王。
此乃事实,申王对百姓们很好,从不看低他们。
“唉!”
这会儿申王与老头们儿唠嗑。
却听得某个大白天就醉醺醺的老头儿愤愤然捶胸顿足:
“我家那孙子当成是不成气候啊!”
嚯。
一石激起千层浪。
莫说男子不八卦。
“快说。”
“你家小子莫不是又惹了祸?”
“哼,再怎么惹又怎么比得过我家那个砸了人窗户?”
而后老男人们竟然开始莫名攀比了。
比谁家娃闯祸多,比谁赔的钱更多。
申王只是笑眯眯地提着鸟笼子,笑眯眯地看着老家伙们自顾自地攀比与莫名其妙地吵架。
嘻嘻。
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啊。
你看,他就不比。
因为他晓得自己一旦参与就是必胜的结局。
谁惹事惹得过洺无谕呀?
臭小子三天两头带账单回家,申王的小金库都被霍霍了小半。
不对。
申王疑惑地捋了捋胡须。
他干嘛要自豪?
这不是缺德事一大堆吗?
“你说是吧。”
申王提起鸟笼,与笼中的小家伙面面相觑。
小家伙脑袋一歪,蹦了两下。
哦,它大概是不会知道的吧。
······
申王养的是麻雀,照理来说小麻雀不喜欢被人养着,一旦失去了自由,它们更愿意绝食自尽。
但他的麻雀不同。
小家伙的家在申王府的一棵树上。
可它的爹妈在它刚出生时就没了。
申王一直关注着家中的小生灵,于心不忍下收留了它。
养着养着也把它给养大了,不知怎得还养出了野性,干脆挑了一日放了麻雀。
却不想小家伙过了半个月拖着一身伤落回申王的肩头。
成吧。
定时在外头受了委屈。
申王替它疗伤,它就黏着申王不肯走。
“欸,大人您最近有看戏吗?”
不知是谁主动挑起了话题,方才的攀比刹那间转变为最近的戏剧。
兜兜转转,最后却是落到了那狐妖与书生。
不少老家伙憧憬着哩:
“若能见狐妖该多好。”
申王自是连连颔首,忽地似是有些心虚地四下打量。
没有外人。
非常完美。
申王从袖中掏出了一幅画卷。
“这是我那臭小子孝敬我的,你们不许说出去!”
申王瞪了他的好哥们一眼。
“谁敢说出去我就跟谁急。”
见老哥几个纷纷发誓保证,申王这才不急不缓地将画卷铺开,露出其中庐山真面目。
画中少女倾国倾城,白发胜雪,丹唇柳眉,巧鼻杏眼。
手中轻取垂落眼前桃花枝,粉红的繁花开得半推半就。
少女凑去轻嗅,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尤为曼妙的弧度。
她与人类不同。
寻常人哪有那软乎乎的耳朵和尾巴。
“这是?”
“狐妖。”
申王压低了声儿,神秘兮兮地说道。
却又将画卷收好了,似是可宝贝不肯让别人多看两眼的模样。
这幅画怎一个好字了得,早些时候还在声讨城中小子们的纨绔之举,这下又开始夸起行迹最为恶劣的洺无谕有多么多么孝顺了。
《嘴脸》。
申王可太懂他们的意思了。
“不卖!”
“不是,您就去问问您家公子在哪买的呗。”
申王那俩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圆儿,似是在思索个中可行性与他能得的好处。
这消息不能随随便便给出去哩,他得收点好处。
有了。
“下次下棋让我四个子儿。”
“哪四个?”
“我想想,俩马再加俩炮。”
······
申王拎着鸟笼,大摇大摆地行走于古色古香的街道上。
大洺的都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自第一位大洺帝建都于此,此处便世世代代地成了人族最为尊贵的那座城。
大洺不算保守,却也难有机会接触那些新奇事物。
可就在这几日,妖族这一话题似乎成了新的热点。
无论是谁,有男有女,形形色色,只要生活在大洺都城就多少会接触到这一全新的种族。
似人非人。
可化妖兽奔走山林,可以人形行走世间。
多么新奇!
更有那数不清的故事诉说着妖族的神秘。
多么精彩!
一路走来,申王听到了太多太多与妖族有关的讨论与憧憬了。
而他只是提溜着他的鸟笼和麻雀儿罢了。
“申王。”
当然,路上遇到狐朋狗友也再正常不过。
憨态可掬,面容和蔼的身亡笑盈盈地迎向声音来处,微微躬身,抱拳一礼。
他向来不在意礼节,更喜以江湖之仪对待旁人。
“韦将军。”
却是那韦丰喊住了他。
“韦将军近来如何呀?”
申王敏锐地觉察韦丰脚下微微的踉跄,而其脸上难以褪去阴霾与苍白仿佛更映衬了这一点,申王却故作不知地好奇发问了。
“被打了。”
韦丰忿忿地骂了一声。
“被打了?”
“被天狐涂山打的,打得忒疼了。”
时至今日,韦丰仍在暗暗庆幸陛下在他身上留下的后手。
若非陛下相救,他这会儿怕是早丢了命。
那涂山氏发起疯来当真是谁也拦不住啊。
“可他们不这么觉得。”
申王大笑数声,韦丰一时竟不知这是嘲讽还是赞许。
但申王说得是不错的。
不知为何,这都城之内突然兴起了妖族之风,纸终究是没能包裹住这一团火焰的。
韦丰不由一叹。
肥硕的肚皮也随之微微一颤:
“陛下也在苦恼啊。
妖凶狠且无比残暴。
百姓为那所谓戏曲的故事蒙了心智,怕是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是吗?”
申王脸上的微笑不曾退去。
“是啊!”
韦丰痛心疾首地咬牙恨道:
“若是叫我知道谁把妖族告诉了百姓,我定叫此人好看!”
申王无奈地拍了拍韦丰的肩膀:
“瞧你愁的,都又胖了几斤了。”
“就是啊!”
韦丰用力点头,却才反应过来申王的挖苦。
“对了,申王切莫忘了明日早朝,陛下打算要好好整治一下城中钦慕妖族的不正之风。”
哎哟,若不是韦丰提醒自己还真的差点忘了这事儿。
申王似是恼怒了片刻。
“谢过将军提醒,不如今日去外头吃上一顿,我请将军。”
送上门的大餐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韦丰当即答应了。
申王落后半个身位跟着他往酒楼走。
唉,要被他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