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呢？
乾岚幽幽地看向布满乌云的天。
她是草原与明月的孩子，明月的失踪让她一时心烦。
分明不久之前还是月明星稀啊。
不过须臾，这座城便已是一副天灾将临的恐怖模样。
“狼主。”
月歌在乾岚身后微微躬身。
“风花雪月，任凭您差遣。”
乾岚却是眯起了眼：
“孤烟让你们来的？”
这是独属于梧桐阁的代号，西北梧桐共十二女，文武双全，风华绝代，文曲在明，武卫在暗。
她们是中流砥柱。
西北的梧桐仰仗于姑娘们的齐心协力。
“是。”
月歌肯定了乾岚的猜测。
她听得天狼的少女的苦笑，又听她轻道：
“小孤烟这么不放心我呀。”
“不······”
“好啦，我知道小孤烟用心良苦。”
她也知道她的想法，乾岚浅笑，深邃的狼瞳穿透了漆黑的夜。
这次她可是牢牢地把自己给盯紧喽。
毕竟，小孤烟不想再看到有谁死了。
哈哈。
“她会疯掉的吧。”
“谁？”
月歌疑惑地看着轻笑不已的狼主。
早些时候穆孤烟就与她们说这位狼主的脾气有些太过乐观。
遭逢乱世，月歌起初并不相信这世间还有谁能纯真良善至此，甚至胸中无分毫遗憾。
只是今日详见，乾岚略显没心没肺的模样却不由她不信了。
真是如此。
乱世中，一个真心难能可贵。
“你是叫月歌吧。”
“嗯，我是月歌。”
“哦······那我也跟小孤烟一样喊你好啦。”
月歌一怔。
“月姐姐，拜托你们随我一起守阵。”
天狼的少女应是心情很好的吧，她的大尾巴又不自觉地左右摇摆。
月歌不知道这位狼主有没有些许自觉。
但······
好像狗狗。
不对，自己对狼主太失礼了一些。
“是。”
为了避免乾岚看出她的动摇，月歌将脑袋低得更深。
至于声音之中的些许颤抖，只怕连月歌自己未能觉察啦，可乾岚的耳朵多灵呀，她把那份动摇听得真真切切。
好怪哦。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谁冒犯了。
天狼的少女轻轻地一歪脑袋。
她将玉指抵住了下巴，一弯柳眉拧成一个极易解开的结。
算了吧。
多想无益，烦恼不受她欢迎。
······
穆孤烟的身侧分别站着龙初灵和禹郡守。
与当初相同，禹郡守将那身黑与红的甲胄披挂在身，虽是年迈之身，仍旧挺立如松。
精神矍铄的老人捋着略白的胡须，怒目死瞪表面宁静的湖泊。
快来了。
他当然知道，他最清楚不过。
大地在颤抖。
天空在号哭。
寂静的水面下，邪魔大抵是睁开了眼。
但祂静静地等候着，等候下雨的那一刻，等候封印薄弱的那一刻。
祂是吞噬苍天的蛀虫，怎可郁郁被封于水下。
待重返苍穹，祂要将这天啃噬出巨大的窟窿。
“陛下。”
老人的声音在颤抖，不因恐惧，不因犹豫，只为多少年的夙愿终于得以达成。
“臣斗胆一问，从今日起，西北是否将不受邪魔所扰。”
这哪是什么问句啊，分明是老臣对她无与伦比的信任。
“是。”
她能给予他的不过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穆孤烟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邪魔，今日必须死去。
“初灵，届时杀死的邪魔的一定是龙。”
“哼······”
龙初灵不满地嘟了嘟嘴。
禹郡守无奈地挑了挑眉。
即便大敌当前，这位温柔的女帝仍然惦记着不争功，早退休的想法，将原本肃杀的氛围冲淡了七七八八。
“之后呢？”
与大多数人不同，龙初灵始终忧心忡忡。
她与天空之蛀对峙了太久。
如此异动，定然不止于此。
往后的一切她都不甚清楚，她看过长河，却始终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时间并不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下，她只能观看。
唯一能肯定的也只有永远跟随穆孤烟这一点。
穆孤烟是希望呀。
“初灵，其实我真的已经看开很多了。”
龙初灵翻了个白眼。
若她没见过穆孤烟把玩魔焰的场面她就真的信了，获得魔焰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深重了。
“我猜你不会相信，但这段时间我真的想通了很多事情。
虽然还做不到像岚姐姐那样，不过我的心情真的变好啦。”
龙初灵怔了怔。
她看到穆孤烟的嘴角慢慢扬起了弧度。
和当初一样，那是秋日阳光般的温柔。
“信了吗？”
“说实话，我很难相信欸。”
“不信就算了。”
穆孤烟气鼓鼓地轻哼一声，自镯中摸出她的红伞。
一会儿要下雨啦，要提前打好伞呀。
“迄今为止，我一共有三件难以忘怀的遗憾，一是父亲死去，二是翠鬟姐姐的背叛。”
三不必多说，即便不身处现场，龙初灵都能想象穆孤烟的绝望。
在她刚回荒天时，那双本该神采奕奕的眸已经彻彻底底死去了。
“我问自己：
穆孤烟，你真的是妖族的希望吗？
你又真的能保护好自己的珍爱吗？
其实很难啦。
仅仅凭我自己，我什么都做不到，但很快我就把问自己这个问题的自己给揍了一顿，然后痛骂她：
你不是一个人。”
穆孤烟说着却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真的很好笑啊。
伤害自己的是她，保护自己的是她。
人很矛盾，妖也一样。
既然毛病一大堆，穆孤烟打算痛痛快快地接受这个不完美的自己。
“可惜呀。”
穆孤烟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的火仍旧幽暗与深渊。
应该能变回来。
但她的念头还不够通达，她需要看得更开。
她需要让心灵得到真正的自由，将困住她的枷锁一点一点地解开，她才能得到解脱。
不算容易，但想来走在这条路上的她不会很孤单的。
“所以。”
骄傲的魔凰昂起了头颅。
我向来无惧。
我生来孤傲。
“再多的苦难与挫折，我接下来便是。”
“其实只是姐姐没想过斩去邪魔以后可能会出现的种种问题而已。”
小龙娘戳穿了穆孤烟的小心思。
“别说出来，姐姐很没面子的。”
“那好。”
龙初灵指着逐渐躁动不安的湖泊：
“那天空之蛀必有后手，在斩了祂后，姐姐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穆孤烟沉吟片刻，柔弱忧郁的气质又出现在身上了。
“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承担下来的。”
少女再柔弱，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手无寸铁，只知哭泣的女孩儿了，她正站在高处，受到万万人的敬仰与期待。
她不善谋划。
但她的强大便是荒天最坚实的盾。
不过是见招拆招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