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由穆孤烟做。
这妮子笑着说爹走得早，没体会过女儿的孝顺。
机会摆在眼前，她得好好把握住了。
终究还是不舍占了心头。
她准备下红烧牛肉面吃。
最简单的饭菜，最朴素的做法，但足以吃出家的温馨。
等芊芊姐归来了，她也打算做点简简单单的东西犒劳一下，吃面也好，做点饭也不差。
穆孤烟想得很远，而且正如上官仙無所说，她不必太急了。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上官仙無告诉她，此间的时间流速远比荒天缓慢，大抵一天便能抵得上人间百年，以上官仙無的话来说：
“妖寿命太长。
动辄千年万年，甚至更为长久。
若流速相同，地府会乱。”
穆孤烟也问过其余世界的情况。
她很早就知道的。
荒天妖族便是从其他的世界举族迁移的嘛。
“也不同，看具体情况罢······有些寿命较短的流速会略接近些。”
至此即为某次闲聊的结果，无需急切是她们的结论。
“放心。”
上官仙無宽慰穆孤烟道：
“我帮你盯着。”
这就没问题了。
穆孤烟不至于不信任酆都大帝。
就算不信也没办法呀，她能感觉上官仙無的强大。
上官仙無总是对下属尤为纵容的。
“丫头？”
穆孤烟沉浸在思绪中。
“丫头！”
小姑娘一颤，茫然地看向穆武。
穆武指了指她的锅子。
穆孤烟怔了怔，旋即意识到自己还在下面条哩。
她慌慌张张地砸了凉水入锅，总算将躁动不安的锅子安抚下去，终是小小松了口气。
若是在做晚饭的时候出糗，未免太让自己害羞了。
“怎么了？”
穆武挑了挑眉，轻问他的好闺女儿：
“有心事？”
“不算有。”
那就是有呗，但女儿不想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没关系的。
孩子需要长大。
“别憋着。”
提醒足矣。
“才不会憋着呢。”
穆孤烟向穆武扮了个鬼脸儿，又往再一次沸腾的锅子里砸入冷水，大概再重复一次便是这面条软硬适中的程度了。
她与穆武口味相似。
喜适中的面，太软太硬都吃不惯。
小姑娘又照看起一旁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炖牛肉。
说来，父亲这儿有一大堆新奇的东西。
炖红烧牛肉用的是名为高压锅的锅子。
以及正在蹿着火苗的台子······父亲说这东西叫做煤气灶。
很好用。
穆孤烟如是想到。
······
穆孤烟牌红烧牛肉面，所见即所得。
在两碗红汤面上盖了满满的红烧牛肉，穆孤烟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倾注了情感的食物似乎总能多出别样的温度。
“吃饭啦。”
穆孤烟端着面，来到穆武的小屋之外。
小院儿算是标配。
今日也是穆孤烟突发奇想，问穆武要不要在外头吃。
没甚特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在外头吃会有种别样的感觉······以及面条会凉得更快。
即便穆孤烟不怕烫，她也不愿自己的小舌头被刺上那么一下。
和豆腐一样哩。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吃不了热面。
“呼呼。”
穆孤烟小口地吹着面，是不是偷偷瞥一眼穆武。
父亲倒是吃得泰然，似乎不甚在意。
“不烫吗？”
“还好，年纪大了，脸皮厚，不觉得烫。”
穆孤烟撇了撇嘴。
有这么说自己的？
“父亲让我捏捏，看看是城墙角厚还是父亲口中的脸皮厚······我都觉得这碗面好烫，父亲别逞能烫到了。”
“不会。”
老男人的话语言简意赅。
不烫就是不烫。
或者，他已习惯了疼痛。
麻木了。
这个词其实挺可怕的，另一个可怕的词叫习惯。
穆武自嘲般笑了笑，又对付起面条。
自家闺女的手艺很不错。
面条软硬合适，汤头浓，牛肉软烂。
穆武讲究中庸，汤浓而不过鲜，肉烂不失嚼劲。
闺女儿把他的喜好学了个七七八八。
“好吃。”
“未免说得太慢了吧。”
穆孤烟笑道。
她看向父亲空空如也的碗，转身入了后厨。
夸赞还是在一开始便说出口比较好，但幸好穆孤烟愿意给父亲又一个机会。
父亲放松下来后的食量不小，穆孤烟一直记着这点。
她从后厨又端出一碗热面。
特意留出了一些微生的面，滚烫汤头一过，便又是恰到好处的一碗面条了。
啊······虽然不得不说已经泡得太饱胀了一些呢。
是她的失误。
起初应该下宽面来着，这会儿还能做牛肉拌面。
偏北方的版本，加麻酱，加花生碎。
正宗的麻酱拌面应该没恁多的配料，依旧是简简单单，若是加牛肉反而显得不够正了。
穆孤烟才不管。
她不必思考正宗与否，她只顾好吃。
麻酱，红烧牛肉，宽面。
对吧，没有难吃的空间。
今天就算惹，明天的话老师吃面也不好······决定了，过两天拜托父亲弄点儿宽面儿，她再下一次厨，做碗喷喷香的拌面。
“吸溜！”
穆孤烟用力地吸了一口面条。
“好烫！”
而后果不其然被烫到了舌头。
······
夜微凉。
父女俩各搬了躺椅，躺在小院树影月光下。
“以前这个点父亲会教我读书呢。”
穆武对穆孤烟其实挺严格的，白日天晴时，她可能会与穆武一同放牧去。
若父亲不要她去，便会布置一些习字算数的功课。
起初是在地上写写画画。
后来穆武觉得不好，又偷偷从西玉郡带了纸和笔。
穆武自己也是文武兼备。
作为大洺当初二位九十画图腾的高手之一，穆武到底为大洺南征北战了许多年。
只是来到草原以后，他伤痕累累的棱角终是被几乎抚平。
直到穆孤烟的出现。
“现在也可以教，我没能教你多少。”
穆武笑道。
便见穆孤烟缩了缩脖子。
“不用啦。”
“以前晚上除了教你读书，还给你讲过故事嘞。”
确实如此，穆孤烟也记得的。
“讲过的。”
“现在该换你了······能和我说说如今的大洺吗？”
啊，父亲果然还是会在意大洺的。
他到底是人族，这份情无法割舍。
但穆孤烟也确实没什么能说的，若从百姓的视角来看，大洺帝君不过是无功无过的帝王罢了······或许那一次后，她成功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也说不定。
大洺帝君。
这位自私，贪婪，但的确是个一心为了大洺的帝王。
只是他的手段令穆孤烟无法赞同。
他的手段太过残酷，他心中的人族昌盛需要建立在另一个的种族的万劫不复之上。
她不答应。
所以，他们只能是永远的敌人。
“我不会仇视大洺。”
穆孤烟看着穆武慈祥的眼，坚定不移地立下了月中的誓言。
她只是大洺帝君的敌人。
她会杀了他，毋庸置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