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的是桃花酒。
穆武说这种桃花酒的名字叫笑春风。
穆孤烟怀疑是他自己起的。
实际上压根儿没有这名字。
但很贴切啊，春天来了，桃花就花团锦簇地开了。
若是有风，便是洋洋洒洒可爱深红爱浅红的花语，于是大地上铺满了花香。
春风不老花不老，人间依旧香依旧，人如故。
酒也如故。
桃花酒是有着别样的好喝的。
香，醇，且不易醉。
抛开那些闻一闻就醉了的家伙们······穆武在酿酒时稍稍加入了一点自己的理解，把桃花酒改得适口了许多。
这可是庆功宴。
万一弄了太烈的，还没尽兴酒醉哩。
如此便算不得庆功了。
第二日尚且宿醉，更惹得头疼欲裂。
多么不解风情！
说来这酒是穆武在地府花了些脑力才捣鼓出来的。
本意是将来或许会与涂山陌陌重逢。
思绪戛然而止。
穆武微捧酒杯，看着满桌的姑娘们。
也罢。
酒酿了就是要喝的。
他想了想，笑了笑。
姑娘们吵吵闹闹时就不会在意他这小老头儿啦。
她们捉对儿地闹腾，似乎真的把所有烦恼都抛却脑后，竭尽全力地给自己放着假。
虽说在场唯有他闺女儿和那小九尾狐年纪比他小。
无妨。
比起她们，自己的心态总归太老。
且默默饮酒。
且浅浅尝菜。
年轻就是好，穆武总是如此念叨。
······
“我要走啦。”
先是孟忆婉。
她是第一个变得醉醺醺晃悠悠的。
连脚步都有些虚浮，出门时险些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没人知道孟忆婉到底是否真的醉过去了。
她是相当神奇的姑娘。
或许是真的，因为她的脸色不好看，发白。
苏红目送着她的离去。
“她看起来不大好受。”
穆武道。
或许孟忆婉真的醉了，或者······
穆武转而看着苏红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畅爽地叹。
“不用管她。”
苏红许是没有看到穆武略显诧异的目光，她自顾自地为自己倒满了杯子，凝望着那一阵阵似乎若有若无的香。
孟忆婉是很神奇的人。
哪怕是苏红自己有时也不清楚她的想法。
她常常像朵天边的云。
苏红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曼妙的弧度。
还是那句话。
谁都有秘密，只是孟忆婉的秘密比她稍微多一些而已。
“或许是去管理那些灵魂罢。”
给出了不怎得负责任的猜测，苏红爽朗地笑了起来，却是掌管了装满桃花酒的酒壶。
小辈们和“小孩子”就别和她这位老女人抢酒喝啦。
······
上官仙無算是小孩子。
在场她最矮。
这是很无奈的事，很久以前她就长不高了。
应当是年幼时力量增长太快。
结果实在停不住，上官仙無的身子就随着实力强大而停止了生长。
尴尬。
不过也无所谓嘛。
反正她喝酒就少。
“仙無。”
穆孤烟借着酒劲儿戳她的脸。
上官仙無只是单手举杯，幽幽地看了穆孤烟一眼。
“我戳——仙無的脸好软哦。”
“谢谢。”
上官仙無不轻不淡地嘲了穆孤烟一嘴。
“我想出去惹。”
穆孤烟不罢休，仍然黏着上官仙無不肯离开，直到把上官仙無黏得有些烦脑，便匆匆扫视了餐桌。
很好。
趴了两只狐狸，穆武看着她们笑。
见自己的视线移向他，穆武干脆利落地起身，收拾起一桌残余。
“我先收拾，酒还有，我不打扰姑娘们悄悄话。”
上官仙無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吧。”
她稍稍端正了坐姿，显得很是严肃。
“有什么想问的？”
但穆孤烟不在意她的严肃，转而将女孩儿抱在自己的双腿上。
“真的不能说说地府面对的困难吗？”
“可以说，但一旦告诉了你，你就必须在数年以后接任一殿阎罗，你愿不愿意？”
上官仙無的语调中难得带上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揶揄意味。
这倒是让穆孤烟好好缩了缩脖子。
那就算惹。
听起来似乎还挺麻烦的。
不问这个了。
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呢？
其实很多事都没能得到解答。
当好奇心泛滥时，想要强行压制下去也不算容易呵。
“我还想知道仙無你为何要与我们形成所谓的交易。”
思来想去，或许唯有此事最为重要，穆孤烟终究是没想通此举的意义。
是了。
互惠互利似乎并不成立。
上官仙無的付出并不能换来一丝一毫的好处。
娇小的女孩儿眨了眨眼。
首先是兴趣使然······
啊，确实是很简单的理由，活到了她这个年纪，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不必在意，难得又有让她提起兴趣的人，自然应当以奇特的方式稍作关照。
另一个理由的话。
哪怕是她，也无法对生死轮回轻举妄动。
凤凰涅槃算是藐视轮回。
轮回已有例外，俨然是不允许第二个例外的出现了。
死而复生，照理来说是绝不允许的。
除非······
“除非你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穆孤烟做到了。
上官仙無的本事与权限可不小哩。
念及此，上官仙無径自浅笑，从袖中摸出一把蒲扇。
到底是微醺的时候，颈间不禁微汗。
蒲扇正合适了。
上官仙無轻摇蒲扇，与穆孤烟对视了一眼，而后忽地露出了一抹尤为温柔的笑容。
“辛苦······待此间事了，便带着那天狐丫头回去罢。”
“谢谢仙無。”
穆孤烟揽着上官仙無的臂一紧。
她小声地道了谢。
上官仙無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许是激动，她心情很不错。
“那个，我能不能得寸进尺一下，我能多带一个吗？”
“不可。”
果然，上官仙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穆孤烟无奈一笑。
本想就此停止这个话题，却不想上官仙無忽地开了口，却是提起了一个穆孤烟无比怀念却几乎想象不到会再次听到的名字：
“涂山陌陌。”
她是穆武的挚爱，是他一生的遗憾。
“涂山玖玖梦中的涂山陌陌是残魂，我强行留存了这道残魂。
在梦境被破解后，她也没有留存的理由了。”
穆孤烟哑然。
她不知上官仙無为何会提起她。
记忆倒退，穆孤烟想起了那位俏皮可爱的大狐娘。
分明已为人母的她，却偏偏可爱且纯真得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女。
倘若人与妖之间的仇恨没有如此深重，恐怕父亲会拥有一个相当美满幸福的家庭吧。
“她入轮回了。”
上官仙無的话令穆孤烟顿时明白了许多事。
“但母亲记不得父亲的吧。
孟婆汤一饮，便可忘却三千尘世旧忆，以纯净之身轮回······”
“是呵，前提是她饮下了孟婆汤。”
上官仙無向她眨眨眼，终是难掩那欣慰和煦之意。
“放心吧。”
她拍了拍穆孤烟的手背。
很神奇的。
穆孤烟真的觉得安心下来啦。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