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柒·喜欢我的礼物吗

作者:夏索尔 更新时间:2024/2/12 21:58:06 字数:2186

草原往东南是风沙。

风带了故事的种子,黄沙又将故事掩埋。

大洺曾于此抛洒了许多热血。

总有不服气的人嘛,他们困惑为何大洺的掌权者不是他们。

初代的帝君手无缚鸡之力,弱小,无力。

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取而代之,于是他们越过了沙海。

这是大洺第一次出现叛军。

起因则是人心深埋的贪婪。

后来?

那会儿老金龙还与那位帝君私交忒好,老金龙说,这一次的叛乱我可以帮你摆平,但下一次就不会了。

帝君说:

不,这次也不需要你帮助。

人总要靠自己的。

没有妖族的身体,没有人族的武功。

他只是站在军中,就是人心之所向。

平乱似乎很简单。

因为那位帝君亲自来到黄沙中。

他写下了壮丽的史诗。

尽管绝大多数史诗需要鲜血的浇筑才可被称为史诗。

他做到了。

他跪在每一个牺牲的将士前,割开掌心。

——你们是我永远的手足。

作为帝王,他做到了最好······但他的后人似乎没能传承到这位帝王所有的优良。

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话——人的欲望犹如自高山的滚石。

无比正确。

帝王流在战友墓碑上的血液到底没能留在后人的心中。

高山之上。

穆孤烟大概在今晨太阳初升时便抵达了。

“你快些来。”

是月歌把穆孤烟给喊来的。

“你瞧。”

月歌的指尖落在人族的军队上方。

穆孤烟忽地瞪大了眼。

即便隐藏得很好,她还是能明白月歌与鹤逢秋感觉到的怪异。

她幽幽道:

“那些不是人。”

“果然。”

“那些都是蛀。”

月歌微怔。

穆孤烟侧目,却见冷静如初的月歌。

唯有女子清冷如月的目光中,大抵是涌动着些许难以抑制的波动。

“怎么啦?”

“我有些想不通。”

穆孤烟歪歪脑袋。

“被我妖族视若猛兽的蛀,为何会被人族的帝君当作盟友,甚至在交易只余还反手利用了蛀虫与妖族争斗,就为他那千秋万代一统江山的梦。

天地太大。

他要这么多天地有什么用处?”

真是难得啊。

穆孤烟好像没有听到过月歌一次说出这么多话。

也可能有,只是她不记得了。

谁会把别人说的话一句不差地完全记住呢。

只是此番穆孤烟大抵能记住。

太难得,月歌许是真的感到万般的不解与困惑。

“没关系,月姐姐。”

直至穆孤烟轻摇头:

“既然他终究堕落,我也不介意送他一场死亡。”

凝视着其实并非人族的军队,少女温柔的双眸中隐隐有星火闪烁,而后匿去了踪迹。

当然,现在她得去找韦丰的麻烦。

虽说这位将军的身上仍然是人族的气息······

站队是个学问。

但韦丰选择了不当人。

······

韦丰其实很忐忑。

大帐中,不眠者唯他一人。

其他人?

呵,他周围哪里还有“人”?

放眼望去,那些闭目小憩的都是陛下的棋子罢了。

人?朝堂中早就失去了人的存在。

无论是否心甘情愿,陛下终究还是将支持他的臣子将士变成了蛀虫。

原料很简单。

方法很简单。

收集蛀虫死亡时散逸的血、躯、发。

再逼迫臣子们将其吞下。

在出征前,韦丰确确实实地听见大洺帝君站在空无一人的朝堂之上眺望西方,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很微妙。

“朕得谢谢穆孤烟。”

韦丰仍旧默不作声。

“是她杀了那么多蛀,找到了诸多地脉。”

穆孤烟总有来不及处理的蛀虫尸首,都被陛下暗中收集了起来。

至于她用作与蛀敌对的那些个地脉也被他利用。

韦丰知道,龙椅上的陛下现在深不可测,他无比贪婪地将天地灵气与地脉灵宝吞噬。

若以图腾描述······

陛下大抵是百画了,或许超过了百画。

“朕还得谢谢蛀虫啊。”

听得陛下叹息,仿佛他对这些曾经的盟友感到无比的痛心与无奈。

在他的驱使下,妖族又一次元气大伤。

蛀与妖的战争没有胜者,而渔翁得利的终究还是陛下。

不。

韦丰默默地将头埋得更深。

妖族其实胜了。

穆孤烟还活着,代表妖族气运的凤凰还活着。

但陛下似乎不怎么在乎她。

但韦丰必须在乎,因为他将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她。

“呼。”

思绪从早些时候回到当下。

韦丰长叹一声,油光满面的脸上不由泛起了些许苦恼。

试问,当敌人与你有难以磨灭的深仇大恨,而如今你的这位敌人拥有远超于你的强大。

你该怎么做?

韦丰很想跑,可惜跑不得。

这支军队也是对他的监视。

跑,便是被军队杀死。

而后同样化作没有神智的蛀虫。

区别当然有了。

他这头蛀虫会很胖,很强······可结局相同呵,以穆孤烟的实力,难道成了蛀虫能杀了她?

异想天开。

于是韦丰自嘲地笑了笑。

他一生最恶多端。

他一生阿谀奉承。

数十年后,他终于爬上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位置。

但到了最后却落得个进退两难。

若这仗败了,他去跪在那少女的面前,她会不会一时心软放过自己。

“哈。”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而后便是如九幽刺骨的寒意攀上他的脊柱。

他不想死,他想享受荣华富贵。

明明只差这最后一步了,为何苍天就不愿实现他的愿望,又逼他卷入难以脱身的泥沼。

韦丰双眸充溢了血丝,愤怒不知为何占据了大脑。

“喝!”

他将桌案掀翻,他将椅凳杂碎。

他尽可能地撕烂了营帐中能见的一切,于是眼前纷飞雪。

而后缓缓清醒。

韦丰沉默着,发泄过后的疲惫让他困乏与无奈。

待明日天边鱼肚白,他便能抵达西玉。

届时再看罢,若是打得过那就打,若是打不过那就跑。

那位少女······

大概会先去杀蛀,等她将蛀虫杀得一干二净,自己也溜得没了影,怎么也找不到了。

苟且偷生不可耻。

命只有一条,死了便是真的活不成了。

······

但大火将营帐侵吞,仿佛属于黄昏的红日张开了大口,吞没了七彩的云霞。

韦丰从极浅的睡梦中惊醒,匆匆地走出营帐。

他瞪大了眼。

眼前是耸人听闻的疮痍,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将“士卒”的血液与驱赶焚成灰与炭,恶臭入鼻,韦丰竟是不禁将眉头皱得忒紧。

不。

他应当知道火焰从何而来。

他抬起头。

于是梧桐碧绿了山谷,凤凰红火了天幕。

少女难得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

她撑着脑袋,嘴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好久不见。”

她看向被破坏殆尽的营帐与死伤过半的蛀虫,目光最终落在他的身上:

“喜欢我的礼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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