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闪并不容易。
并非不可主动进攻,但涂山芊芊比他要多一分挂念。
城中与蛀厮杀的大军挡不住他的力量。
一旦令争斗的余波倾泻入阵,大军只会在瞬息之间灰飞烟灭。
她要护着一些。
大洺的帝君当然看得出她的心思。
“天狐。”
他肆意地施展着无上伟力:
“你心太乱。”
“我反而觉得我的心不乱。”
“不乱?”
既然不乱,又为何不敢以全力迎战?又为何要倾尽全力跃入高空,以免战斗的余波伤残城中的凡人?
这便是心乱。
眼中没有敌人,只有无谓的担忧。
“我还挺羡慕你的。”
躲开了大洺帝君的一枪,涂山芊芊不由发自真心地嗤笑:
“你倒是很澄澈,眼中只有你自己。”
对。
这其实是挖苦。
夸赞?
她有什么理由要去夸赞他?
大洺帝君是卑劣的人,即便他自己不会如此以为。
涂山芊芊自以为她的性格算不得好,却终究拥有一条她绝对不会跨越的底线。
很简单的道理。
她绝不会放弃妖族的身份。
但他呢?
为了一己私欲,他甚至放弃了人族的骄傲。
他是人间的蛀虫。
而蛀虫,需要吃虫的鸟来清理。
“差不多了。”
高度刚好,不会影响下方的人。
天狐的少女的眼中豁然出现了一抹狡黠与果决。
“虽然打不过,但我还能使点儿绊。”
苍白的天狐图腾于天穹之中浮现,涂山芊芊许久不曾叫出图腾,竟是久违地感到了新鲜。
图腾变了。
原先的图腾只是一头天狐。
洁白而圣洁。
狂烈而真挚。
她的图腾一直与同族不同,她的性子同样影响到了图腾的模样。
族人的图腾总归或蹲或卧,唯她······
从九幽归来之后,她的九尾天狐便以战斗的姿态傲立于大地之上。
她暴躁。
她易怒。
她向来学不会天狐的冷静与矜持。
前不久,涂山芊芊终于决定好要将那最后一画图腾画成什么模样了······她以庞大的妖气作笔,生生洞入了原本没有实体的图腾。
她就是很狂的。
涂山芊芊要亲自决定图腾的模样。
于是最后的笔墨染上了血红。
她从九尾天狐的脚底开始勾勒,她画出了一朵赤红的花。
但涂山芊芊觉得不够。
对嘛,一朵血花哪里衬得上她哩。
她从冥府忘川归来,她的脚下应当满是红花。
涂山芊芊画出了一片花海。
和当初在地府中的所见一模一样。
“双色的图腾。”
涂山芊芊刻意将图腾放大,大到足以令苍白与血红笼罩整座人族的都城。
她的图腾凄美、霸道、蕴含一丝决绝的意味。
但涂山芊芊可不会想太多,决定这般图腾的理由也滑稽得惹人发笑——因为非常好看。
非常美丽。
且尤为夺人眼球。
“很好看。”
便是大洺帝君也不免为此赞叹。
他也明白其气息中的破灭气质从何而来,并为之心震。
那是死而复生者特有的气质。
天狐少女的确死去了,却又不知为何复生。
到底是凤凰呵。
她的手段总能超乎想象。
“你也觉得漂亮?”
涂山芊芊嘴角一咧:
“但很快你就不会觉得我的图腾好看了。”
破灭并非幻象。
决绝毫无虚假。
涂山芊芊轻描淡写地闪避着大洺帝君的进攻,却是回过身去,一只脚已然踏入了她的图腾之中。
是了。
自始至终都只是试探罢。
即便是轻易能毁灭城池的力量碰撞也都只是试探。
涂山芊芊在试他的力量的极限。
大洺帝君看得通透,却任由涂山芊芊耍着她的小伎俩。
她要试,那就放任她试。
在那只凤凰抵达都城之前,他的力量浩瀚如深渊。
“你可以试试。”
他自信地笑了笑,随后渐渐收敛了攻势。
涂山芊芊觉得她得吐槽两点······一是大洺帝君的自大,二是自己的不快。
虽然她是没小孤烟厉害啦。
但从阴曹地府里爬回来的她也不应被如此轻视嘛。
可恨。
天狐小姐愤愤地嘟了嘟嘴。
“你真的很让人厌恶。”
她的厌恶从来不仅仅局限于话语之中。
她没入天狐的图腾。
而后大地上开出了血红的花朵。
那是传说中的花朵。
苍白的火苗盘旋萦绕于一切的花朵,向尘世昭告阴冷与毁灭。
正当大洺帝君还在为大地的变化而讶异。
一声尖锐的狐鸣刺破了长空,令大洺帝君不禁皱了皱眉,他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图腾处。
九尾的天狐从图腾中走出,她向前迈出的步伐优雅且高傲。
往前踏,脚边便是红花盛开。
正如先前所说,涂山芊芊会给他使一个大大的绊子。
“不许动哦。”
血红的传说中的花倏地于大洺帝君脚底盛放。
······
这片花海确实很麻烦。
大洺帝君微微皱眉,尝试再一次脱身。
迎接他的自然是失败。
传说中的彼岸花拥有超出料想的力量,花朵将他的双脚禁锢,竟是全然移动不得,每一回的挣扎都将令幽邃的寒意自脚底向全身蔓延。
那是名为死亡的不适。
他甚至猜不透这是否是天狐赠予他的梦。
“梦?”
“你猜这是不是梦境。”
“看来不是。”
短暂地互相讥讽也未能打破被禁锢的局面。
涂山芊芊说要整个大的给他,起初他还不屑一顾,如今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份“大礼”。
久违地感到些许不安。
大洺帝君微微皱眉,缺无法寻究不安的源头。
禁锢?
不,他不惧禁锢。
即便无法动弹,他也天下无双。
那不安从何而来?
破空声刹那而至,大洺帝君眉头轻挑,令那支苍白的羽箭自眼前略过。
羽箭擦碎了他的几缕发丝。
看向那尊悬浮半空的九尾天狐,却见她嘴角那曼妙的弧度。
“略。”
说实话,充满神性的神兽不适合做鬼脸。
一时看着分外滑稽。
二是确实叫人火大。
偷袭?偷袭可不是反派的专属武器。
涂山芊芊向来不介意耍些阴谋诡计,以求制敌得胜。
虽说此番偷袭未能建功。
但只需瞧一瞧大洺帝君略显阴沉的脸色,涂山芊芊就能晓得他不算平静的内心。
自以为的天下无敌,却因眼中蝼蚁的偷袭而险些被刺伤。
所谓的无敌似乎变成了一厢情愿,九尾的天狐轻而易举地证明了他仍然会受伤,会流血,会因轻敌而惨败。
这与他的料想不同。
他所贪图的千秋万代,仿佛因难以抵挡的外力渐渐消失在他的眼前。
“天狐,今日汝等必死。”
充溢了威仪的声响于天际乍响,涂山芊芊更是因此产生了刹那恍惚。
血色的花朵亦是似乎发出爆裂的哀鸣。
他不甘于被大地禁锢,他要冲向天际,向人间释放帝王的愤怒。
“不许走。”
少女的声音自天穹穿透而下。
烈阳暮落。
明月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