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高，我怕。”
女孩儿瑟瑟发抖地环保银龙的脖颈。
银龙闻言微微一滞。
她在云层之间腾挪，任由流云掠过她的身躯。
其实银龙把女孩儿护得很好很好。
女孩儿能感受到风，温热的风，与她们的心情不约而同。
“别怕。”
银龙的声音欢快而轻松：
“睁开双眼。”
她鼓励着女孩儿睁开眼。
身下是云海。
而再往云海下，却是无边无际的烈焰与战火······银龙比她的两位好姐姐晚了一步，她们与人族的帝君针锋相对。
她要去帮她们。
“但我还是有一些怕。”
女孩儿口中嗫嚅。
对于不会飞翔的种族，他们永远对天空抱有敬意。
“那我把你放下去，你要当好首领哦。”
银龙口中发出咯咯的笑声。
像风铃一样。
清脆美妙娇俏，叮铃铃响。
“好。”
女孩儿紧闭双眸，但双拳却用力握紧了。
即便幼小的她还不懂得太多道理，即便娇小的她的双臂甚至无法抱紧银龙。
——银龙护着她哩。
但女孩儿晓得，人族的帝君在做一件大大的错事。
许是早熟？
许是天赋？
女孩儿总比同龄人懂得多。
“走喽！”
银龙的喊声俏丽活泼，可就在下一刻，震耳欲聋的龙吟便自大洺帝都蔓向了整个人间。
人间当真有龙。
这一刻起，传说不再是传说了。
······
银白的天龙化作银白的少女将临人间。
“这不是十公主吗？”
银发银装的少女脚下一个踉跄。
“这不是落魄王爷吗？”
龙初灵什么都可以输，但她不允许嘴皮子功夫比不过蛐蛐洺无谕。
“我可不落魄啦。”
洺无谕丝毫不恼不气，心中难免唏嘘。
龙初灵其实没错。
在更早些的时候，他仍然是那个被亲族背叛的丧家之犬，没有人值得他信任，值得他托付，值得他付出。
现在不同了。
他拥有了簇拥他的人民。
“好快的变。”
龙初灵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腰，随后微微俯下了身。
身后略显胆怯的小脑袋随之显露。
洺无谕一怔：
“这就是你们通信时说的那丫头？”
“对······你会带娃吗？”
龙初灵上下打量着洺无谕。
那身漆黑的甲胄沾满污秽，而甲胄之中的人也满身风尘与沧桑。
小龙娘觉得这家伙可能会吓到女孩儿。
但事实证明小龙娘的担忧纯属多余，却也不知是女孩儿心大或许洺无谕真的变化太大。
哥妹俩很快聊了一块。
短暂地歇息罢，这家伙甚至让女孩儿往肩上一坐。
“杀！”
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响彻云霄。
他带她杀敌去了。
龙初灵嘴角微微抽搐，不禁扶额叹息。
“老朽不曾见过他如此痛快。”
小龙娘早觉察到这位老人家，他在年轻激昂的义军中显得格格不入。
“遇到妖是他的福，也是人族的福气呵。”
幸而老人家看不着龙初灵的脸，否则也会为小龙娘的模样忍俊不禁。
小龙娘的嘴角快翘得与月亮肩并肩了。
“老人家！”
小龙娘娇笑着叉腰道：
“本公主会带给你们更大的福！”
狂风疏，云烟起。
浩然飘渺的光晕包裹着少女轻巧的身姿。
银芒于双眸中一闪而逝，仅是一个恍惚，便再见不得少女的模样。
唯有不知何时遨游天外的神龙向世人昭示着她所带来的祥瑞······她不会让天上的人掀翻这张对弈的桌子。
······
大洺帝君打算掀桌。
曾经自认的万无一失已不复存在。
仅是天狼与天狐便能将他禁锢。
若是再有银龙的介入，现状将不再受他掌控。
——她们不愿他祸乱人间，屠戮生灵，这本是他最大的依仗。
可一旦被禁锢，这一依仗便失去了它的效用。
“呵······”
到头来，她们还是成长得超出了他的料想啊。
却也无妨。
他太清楚妖族，也太清楚那头银龙。
龙初灵只是时间与命运的观测者。
除了观测，这位妖族的十公主什么都做不到。
那在她的观测之中，到底有没有出现蛀的神明的身影呢？
他冷笑一声。
从吸收那三头蛀的能量毕，抛却人的身份时，蛀的那位神明便将一缕目光投向了他。
神明的注视令他如堕深渊，极寒的恐惧自脊骨直冲天灵盖。
大洺帝君以为这是神明的兴师问罪。
“吞。”
但他的脑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想法。
“吞吞吞吞······”
大洺帝君恍然大悟，旋即狂笑不止。
原来祂没有情感，自然也不会为眷属的消失而悲痛。
而当他被祂瞥视时，祂业已承认他的身份。
大洺帝君拥有了神明或许千万其一的力量，借此，他便可呼唤来自天外的蛀虫。
“来吧。”
他倏地单膝跪地，眉眼虔诚。
“朕将吞噬人间。”
话音未落，身披暮色的黑天豁然被撕开一道巨缝。
乾岚微微一怔，心头却一阵悸动。
身为天道，自然知晓这一道裂缝对这个世界而言意味着什么。
“你疯了！”
乾岚的怒斥钻入大洺帝君的耳朵，他漠然注视着乾岚妄图填补裂缝的举措，但他又怎会在意呢。
来不及了。
这一声呼唤超越了空间的隔绝。
先是一双诡异恐绝的双爪。
双爪探入裂缝，将起撕裂作足以通过百千万头蛀虫的深渊。
随后的庞大的躯干。
祂们从遥远的彼岸将临，却因听见同为神明信徒的呼唤。
“来吧，吞······”
他的狂笑戛然而止。
自然不止是他，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寂静。
“难听死了。”
银白的神龙翻了个白眼。
看着有些，滑稽。
龙初灵一直很嫌弃大洺帝君的声音。
许是话本子看得太多，听着他的声音时龙初灵总能脑补出“桀桀桀”的怪笑。
在小龙娘的认知中，大洺帝君就是最经典最经典的反派。
有深重的执念，从而一件人事儿不干。
当然。
反派，就是用来被打倒的。
寂静的世界中，悠远绵长的龙吟突兀地响起。
世界被她暂停。
她便是唯一能在世界中行动的人。
银龙是时间与命运的观测者。
而现在，本应俯瞰与耻笑命运的她要亲手波动命运的转轮。
她也有图腾。
她的图腾同样独特且怪异。
天地潮涌潮落。
唯银龙不沉，盘旋于巨大的日晷之上。
龙初灵准备为图腾添上最后一画时，那头白驹忽地显现在少女的面前，她们又一次站在那条璀璨地场合之前。
白驹扬起马蹄。
她搅动河水，将那一抹璀璨泼向少女的图腾。
于是银龙的身后有了星空。
于是银龙的眼中有了天地。
白驹对这位突如其来的观测者放下了警惕，终是赠予她一部分的能力。
“可以吗？”
银龙隔空相问，等待着何人的答复。
她听到一声悠扬的嘶鸣。
看来她同意啦，时间与命运的长河将于此刻任由她搅动。
龙初灵看向挣扎着从裂缝中钻出的蛀虫。
她嘴角一咧：
“再见，或者······永别。”
于是世界被重置成了几息之前的模样。
夜空朗朗，明月高悬。
束缚着大洺帝君的彼岸花依旧盛放，鲜红如初。
没有人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除却此刻悬于半空的三位化作妖族本体的少女，以及面色阴沉的他。
是了。
他被按死在博弈的牌桌上。
插翅难飞。
但无论是他还是她们都心知肚明。
她们的力量还杀不死他。
最后的对手也已然将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