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去哪了？
那位雪满头的少女不知何时消失了。
她似乎真的只是来做中饭的。
或是来露个脸，看看穆孤烟有没有忘记她。
怎么会忘记她？
古安然留给她的印象相当之深。
“走了。”
“呜呜呜她怎么走得这么早。”
上官仙無嘴角一抽。
她微微踮起脚，在小姑娘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小孤烟就是看准了古安然不会介意才敢开玩笑的。
真是的。
“你得庆幸她脾气好。”
“仙無的手下莫非有脾气很不好的？”
“有吧······”
比如某位冷得不像话的天道。
上官仙無一怔。
解释的话语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和穆孤烟对话当真需要时刻警惕，以免被轻易地套出话来。
“你知道自己其实很适合去弄谍报吗？”
“知道啊。”
见目的被戳穿，穆孤烟也不恼也不气：
“梧桐阁就是搞情报的。”
她一个情报头头不会点话术还怎么混？
“真不说。”
“其实无需隐瞒，你要听吗？”
上官仙無反问道，却见穆孤烟好笑地摇了摇头。
得。
算她白问了。
······
穆孤烟与上官仙無回到了桥边。
这会儿锦鲤们倒不像先前那般一窝蜂围在了穆孤烟周围。
许是因为上官仙無也在，小家伙们虽说也渐渐包围了她们，总归是少了几分献媚在的。
穆孤烟多看了上官仙無一眼。
这位总是淡然淡漠、神秘莫测的少女总能带给她新的惊讶。
她是酆都大帝。
她是上官仙無。
“给我个馒头，纯白馒头。”
“哦。”
明明是上官仙無提出的喂鱼，结果还是穆孤烟顺手抓了桌上的馒头——她可没见着上官仙無拿了饵料。
馒头是穆孤烟做的。
好吃是好吃，但总觉得少了几分人情味儿。
不过只要好吃就行，她要求不高。
上官仙無接过穆孤烟递来的馒头，将其细细撕作了小块。
宁静的溪流很快变得喧嚣而热闹。
矜持二字在美食面前是最难以维持的。
“你该走了。”
上官仙無忽地向穆孤烟下了逐客令。
“这么急赶我走哇。”
少女微笑不减，只是靠在古桥凭栏处，撑着脑袋，眺望着远处朦朦胧胧的风景。
仿佛谁人将墨水泼洒，又随意地用手擦拭。
当然擦不干净了，反而令那一片天地看上去脏乱而模糊。
哼哼。
“这里不是地府吧。”
“不是。”
“回答得这么快吗？”
“不是，但也算是。”
“欸······”
上官仙無将视线从翻腾的锦鲤们身上收归：
“此间承载的功能与使命太多，仍然是那句话······你何时答应，我何时解答。”
小姑娘当然不满意啦。
只是当上官仙無把手放在她的肩膀处时，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好大的力气。
穆孤烟被一点点推向桥的另一边。
她的腰与古桥凭栏相抵，上官仙無只需轻轻一推······
“再见。”
上官仙無向穆孤烟笑道。
穆孤烟从她的眸中读出了丝丝缕缕的期待。
“时间从我把你抓来那一刻起暂停了。
当你睁开双眼时，你会看到你的三位好姐妹与那人族的帝王，离酆都十万里的地方将会极大地限制你的姐妹。
她们会是你的观众。
而你，将是最后登台的演员。
穆孤烟。
请奉献一场最完美的演出。”
话音方落，轻飘飘的力道从上官仙無的指尖传来。
穆孤烟抵挡不了这股轻巧的力量，消瘦修长的身躯不住地向桥下倒去。
她没入水中，却并未感觉到水流将她包裹。
唯有桥边上官仙無温和的目光令她知晓方才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而是已经经历的现实。
——再见，仙無。
穆孤烟悄然合上了双眸。
······
耳畔传来了风声与少女交谈的声音。
“我头好痛。”
这是芊芊姐，芊芊姐那不耐烦的声音太有标志性了。
“你都来过一次了怎么还头痛啊。”
“似了那会儿一点感觉都没得鸭！”
岚姐姐日常与芊芊姐拌嘴，这算不算是欢喜冤家？
至于剩下那只小龙娘。
但愿她口中的小小彩虹不会破坏她的可爱形象······虽然已经丢的差不多惹。
“孤烟呢？”
涂山芊芊的语调略显疲惫，却仍然关心着她们的好妹妹。
嗯？
穆孤烟怔了怔，旋即恍然。
她们并不知晓自己于上官仙無处所经历的一切。
也无妨。
“我还好哦。”
“可恶，叫人羡慕。”
吐完的小龙娘的怨念颇深。
穆孤烟眨了眨眼。
只是转移空间而已，上回她来酆都也不觉得头晕目眩嘛······莫非真的是她体质超群，免疫眩晕？
意外之喜。
啊对了，她们都这样了，那大洺帝君呢？
最好吐死，就不必她动手哩。
穆孤烟满怀期待地看去，到底露出了略显失望的表情。
“你没死啊。”
她甚至没隐藏语气中的失望。
大洺帝君嘴角一抽。
若真因空间转移而死，他这帝王是不是太掉价了。
“这是哪？”
在决战前，饶是他也放松了许多。
无非你死我活的结局，有些困惑能够解答的便解答了罢。
穆孤烟自是不介意有个人陪她聊天。
毕竟好姐妹们既要忍受空间跃迁带来的不适，还要维系对于大洺帝君的封印，再找她们唠就太过啦。
对。
血红的花仍然盛开在他的脚底。
高悬的明月为云层笼上了轻纱。
“地府？酆都？
人族的神话里是怎么称呼人离世后的去处的？”
“都有······看来传说为真。”
纵使确信了这一点，大洺帝君仍然为穆孤烟层出不穷的手段而惊讶。
尤其是当她打开了通往冥府的大门之后。
“穆孤烟。”
该说不愧为人间枭雄，巨大的变故无法令其心神震动，只能微微震撼他一时半刻罢。
此刻的他却是早已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纵使双足仍被禁锢，脊梁仍被镇压，他仍站立得远比山岳直，目光比岩浆更热。
好怪哦。
穆孤烟忽地觉得自己像个大反派。
打架靠群殴，还要抓到不可能出现援军的地方来一对一地打。
但没有关系。
她本就算不得太过正直。
“朕不想这么憋屈地死。”
他咧嘴一笑。
他的永恒王朝还在等着他，所以他不想死。
时至今日，他的夙愿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永恒不变的，亘古不衰的大洺王朝。
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穆孤烟也知道他的愿望，但她真心觉得这个愿望很蠢。
所以为了她，为了妖族，为了荒天。
现在也可以为了人间，她到底有些舍不得人间被毁灭。
人间很有趣。
她珍视的事物有很多，因而断然不能放任大洺帝君将她珍重的一切毁灭。
“那就没办法啦。”
穆孤烟轻轻抚镯，红伞豁然出现。
她撑开伞，将面容遮掩。
酆都十万里开外的土地上渐渐出现了些许生机。
“请你死去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