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兹戴尔南面山地,一栋破烂不堪的木屋中,信徒靠在窗边正擦拭她的手枪,而能天使的佩枪立在屋角。屋子中央有一张破旧的床,干草做成的床垫不断掉渣。
能天使躺在这张床上,身上的衣服被脱去了,只剩内衣,身上绑着手指粗的麻绳,嘴里塞着被水浸湿的破布。她额头上的血迹被粗略地抹去,剩下一些干涸的血迹,远处看就像斑点。骨折的手腕上简易地用木板固定,脏兮兮的绳子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
能天使扭动了一下身体,眼睛咪出一条缝。信徒见状,立马用另一支手枪指向将要苏醒的能天使。
【醒了?】信徒用冷冰冰的声音说,想叫醒能天使。
能天使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吓得一激灵。
【你叫什么?】
【唔!……唔唔……】能天使瞪大眼睛,晃着头,示意信徒拿掉她嘴里的破布。可是信徒并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能天使被扇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信徒。信徒这才意识到能天使的嘴正被堵着。信徒维持着右手的持枪姿势,用左手扯出破布扔到一边。
【说吧,你叫什么?】
【我说,我怎么说?你不摘下来我怎么说?】能天使抱怨了一句。
【啪!】又一记耳光。能天使的脸上出现红色的手掌印。
【……能天使】能天使小声说。
【我说的是真名。】信徒刚要抬手扇去,能天使赶紧讲出自己的姓名。
【蕾缪尔。】
【我叫伊……】信徒说着,将手枪换到左手上。
【这个我是知道的。】能天使打断她,【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的代号是‘信徒’。】
【我还知道你之前是搞暗杀的。】能天使滔滔不绝。【我还知道你性格不太好,挺暴躁。】能天使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样的话无疑是在激怒信徒。
【我没有……那是因为那些人都太不像话了。】信徒没有像刚才那样出手打他,反而倒是有些失落的样子。
此时能天使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黑压压的一群人押着信徒的场景,还有那似笑非笑的嘴脸。
【是抓你的那些人么?】能天使试探她。
【……】
信徒似乎不太想回答。短暂的安静之后又变得像之前那样癫狂。
【少打岔,你们要把我送到哪里去?】信徒重新抬起枪口,指着能天使的鼻子问。
【龙门市郊的一间仓库。】能天使老老实实地答。虽然身为信使不应该透露委托人的任何信息,但是相比于这个,能天使还是想知道信徒的目的和心理。
【哦……】信徒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忽然信徒开始警觉起来,【我们得走了,】信徒将还未擦拭完毕的枪组装好,【他们追来了。】能天使一脸疑惑,周围明明安静地出奇,哪里会有人追来。
【谁啊?总部不会这么……】能天使刚开口问,就被信徒打断,信徒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
【少废话,赶紧走!】信徒说着,把能天使的衣服扔给了她。
【那你倒是给我松开啊……】能天使提醒她。
能天使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下被勒了好久的手臂,就慌慌张张地穿上衣服。
正当信徒拽着能天使往外走时,头顶上方木头碎裂。
一个黑影从上面跳到屋里。
【糟了。】信徒一脚把能天使踹开,自己顺势滚出屋外的空地上,举枪准备射击。溅起的木屑飞进能天使的眼睛里,她只能靠在墙壁上躲过斩击。
黑影踏步,举刀上前,想给能天使来上一刀。
震耳欲聋的枪声。
黑影踉跄倒地,很快没了呼吸。能天使低头,黑影手腕处的纹身异常刺眼。
【快走,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信徒扯起能天使的胳膊就走。
【那去哪?】能天使言简意赅。
【跟着我走。】
两个人向着西边,逃离这个充满危险的丛林。
一路上,信徒不断放出黑影、收回黑影,左拐右拐,走着崎岖的路线。
【埋伏很多么?】能天使小声说。
【差不多。】信徒自顾自往前走,连转头都没有。【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很长时间。】
应该有十多个小时吧,从刚才的那个黑斗篷的人看,多半是斥候小队,主力应该还很远。能天使默默计算着时间。
……
天刚黑不久,两人就赶到了卡兹戴尔北面那片桦树林,那是之前交接的地方。
【来这里做什么?】能天使不解。
【找人。】信徒仍然往前走。
【不歇一下的吗?】能天使拖着未完全恢复的身体,不禁抱怨。
【四处都是敌人。】
【敌人是谁?】能天使想套出信徒的话。
【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信徒幽幽地说。
是她自大呢?还是她真的腹背受敌?真是个疯子。
无休止的内乱让卡兹戴尔体无完肤,摧毁着这个国家的一切,包括前面的那片工业区和其周边的村庄。
两人在跑进了工业区旁边的一小座村庄中,距离工业区也就四五百米的样子。
信徒在一所房子中停下,从窗户翻了进去,留下能天使一个人在屋外。
这是个逃跑的好时机,只要逃进那片高耸的建筑物,就可以跟她拉扯。只可惜自己受了伤,跑不了多块,射不了多准。能天使心中很是不甘。
就在能天使愣神的一瞬间,一颗子弹尖啸着飞来,砖砌成的墙在能天使身边炸开,随后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枪声。
能天使紧忙低头,弓身躲到一片还算坚固的围墙后面。拔出烟雾弹,用嘴扯掉拉环,向不远处扔去。有了烟雾和夜色的掩护,能天使拼命向工业区里面奔去。
能天使边跑边调试无线电,但是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总部,而且连电流声都听不到。可能是没电了吧,希望只是没电了。能天使不想面对最坏的情况。
……
【呼~,还算顺利,说起来,总算摆脱那个疯子了。】能天使大口大口喘着气。
能天使本来打算歇一歇后,碰碰运气,寻找医护室,给自己的伤口好好包扎一下。
可是这么大的园区,连张地图都没有,医务室就像大海里的针——实在不好找。
能天使站起身,在墙面上摸索着,想找到墙上地图。她不敢开灯,只能借着头顶光环微弱的光,在这个高耸的建筑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一束灯光照亮了能天使头顶的楼梯。她屏住呼吸,稍稍探头,观察着在大厅中左顾右盼的黑袍人。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怎么到的?不对,应该是这片园区里本身就盘踞了他们的人。
能天使瞬间脊背发凉,对自己刚才跌跌撞撞摸索的行为感到后怕。
忽然左面的隔间里面有玻璃瓶被打翻的声音,瞬间能天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盖上满是灰尘的桌布,悄悄爬到柜子里,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砰!】有人踹开了隔壁的门。
安静了几秒之后,微弱的脚步声来到门前,扭动把手,但是并没有立即开门。
【砰!】这次不是踹开房门,而是有人撞进来了。
随后,武器掉落的声音、利刃划开皮肤的声音和血液喷涌的声音接踵而至。
有人打开了柜子。
冰冷的金属物体顶在了能天使的额头上,能天使痛得呲牙咧嘴,但是没敢发出任何声响。
【出来吧】是信徒的声音。
能天使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完蛋了,这个疯子不会轻易放下【人质逃跑】这件事吧。
能天使无奈,只好慢吞吞地爬了出来,扯下桌布。映入眼帘的就是信徒那苗条的身体,随后就是信徒冷漠的眼神。
【啪!】一记耳光扇得能天使眼冒金星。
缓了好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我不跑的话就要被打成筛子了。】能天使佯装委屈,好像并没有想逃跑。
【我会保护你的,你为什么要跑?】信徒好像没听进去。
【但是你是劫匪啊,哪有劫匪保护人质的……】
【我可以打你,但我不允许别人打你。】信徒如是说。
真是疯子,或许是有虐待倾向吧。能天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苦不敢说。
【那你为什么救我?】能天使问。
【你是筹码。】信徒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让人捉摸不透。
什么筹码?企鹅物流谈判的筹码?企鹅物流确实有将货物追回的义务,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能天使和总部联络不到,搜索进度也不见得比那些纹身黑袍男快,大可不必有她这个累赘。
但是,信徒无论如何也不透露她的计划,只说过找人,找什么人?她不是赏金杀手么?
能天使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与其自己找,不如让面前这个还能打架、生龙活虎的人找。
【喂,你能帮我找找医护室么?我想要点消炎药和骨折环。】能天使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呆在原地别动。】信徒放出数个黑影朝各个方向飞速移动。
……
大概一刻钟后,信徒将手中的背包扔在能天使面前的地板上,【只找到了这些。】
能天使将东西倒在地上,东西很多——一些马上过期的速食、两三个骨折环、一管消炎药膏、还有两卷绷带。
【你的手需要打石膏,等安全了再说。】信徒又开始擦拭她的手枪。
【你不吃点么?】能天使津津有味地吃着手里的饼干,抬头问了一句。
【吃过了。】
【该走了。】信徒整理装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等我收拾一下。】能天使放下吃到一半的饼干,将零散的物件胡乱塞进包里。
【该走了。】信徒重复了一遍,只是语调提高了一些。能天使更加慌乱,她也不想手足无措,但是以目前的情况,她只能单手收拾。信徒拖着能天使向外面走,临走前,能天使突然注意到柜子旁边遗落的电池。
【喂,我的电池落下了!】能天使挣扎着,想拿回那节电池,对于她来说,那节电池可能会决定她的生死。
但是来不及了——一支弩箭射穿玻璃,深深地插在了墙里。
差一点就被钉在墙上了。
能天使一时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抱怨。
信徒拉着她往南跑,而南面是内乱的战场,如果在那里公然打斗,可能会惊动当地的势力,相当于又多了许多敌人。
理智告诉能天使不能去南边,但是她无能为力。她只能跟随着信徒的脚步。
卡兹戴尔的城区错综复杂,巷子狭长而交错,一不小心就会迷了路。
信徒在前面穿行无数个交叉路口,而能天使始终紧紧跟随。
他们身后,好像有一些可疑的人影暗中观察着他们,直觉告诉能天使,那是和前几次一样的黑袍人。
他们最终在一条小巷子里面停了下来。能天使自然也没有迷路,优秀的拉特兰基因赋予她良好的方向感知能力,但是还未痊愈的伤口还是拖慢了她的速度。
【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信徒在手上缠上厚厚的绷带,侧身躲进一间门市里。而能天使左手举枪,瞄准巷子的入口,屏住呼吸,好像胜券十足的猎人,正等待猎物送上门。
渐渐地,空气中的水蒸气逐渐浓郁,金属质地的手枪表面沾满了水珠。
这不正常。
到后来,能见度只有五米了,此时再瞄准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前后两边都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好烦,他们这是想包围。失去了视觉的能天使只能先躲起来。
空气中飘来一丝腥臭味,令人作呕。能天使在掩体后仔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能天使抽出手榴弹,准备阻止身后这群人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