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德他，牺牲了？”
安娜嘴里轻声念着，眸子止不住的摇晃着，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她依靠着墙边勉强站着，嘴唇微微发抖，喉中哽咽遏制不住的发出。
为了控制住哽咽，安娜紧紧抿着嘴，把头埋了下去。
看到她的样子，顾明很是心痛，但还是强迫自己继续说道：“是的，福德前辈他在昨天的任务中牺牲了，我们会永远缅怀他的英姿...”
听到顾明的哀悼，安娜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的神情由悲转惊，最后变为恐惧。
她打断顾明的话，问道：“你说什么？福德是昨天牺牲的？”
她的问题让顾明愣了一下，不理解为什么安娜会询问这个。
“是的，福德前辈是昨天牺牲的。”
见顾明肯定下来，安娜顿时全身失了力气，沿着墙边滑落在地上，缓缓扭头看向小诺的屋子，眼里恐惧更甚。
顾明见着，紧锁眉头，不解问着：“怎么了吗夫人。”
安娜没有回答顾明，而是凝视着小诺的房门，沉默了好一阵。
“昨天夜里，小诺一个人在大门前自言自语嘀咕着什么。”忽的，安娜突然开口，说着让顾明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这让他越发不明白，这和福德前辈的牺牲有什么关系。
可很快，安娜的下一句话，叫他背脊发凉。
“我问小诺在和谁说话，他说是在和爸爸说话。我开门后并未发现福德身影，全当做只是小诺的恶作剧...”
安娜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顾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儿子反常的举动恰好遇上丈夫牺牲的时间点，让人很难不多想。
不过顾明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哪怕现在科学证明了灵魂的存在，那也只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并不能支撑死去的人重返人间。
“应该只是巧合。”顾明说道。
“巧合吗。”安娜低声念着，嘴里无声重复着想要说服自己。
很快她眼里的惧色便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
因为她意识到，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巧合，丈夫逝世都已成为事实。
“在知道他是剑骑士时，我就有预感会有这么一天。我试图向死神祈祷，希望祂的镰刀能够略过福德，可是...”
安娜越是说着，口中话语便越是模糊，与此同时她眼眶中来回滚动的泪珠终是如决堤洪水一般涌出，在她的脸上留下道道泪痕。
“夫人...”
顾明见着，想要安慰安娜。
但布丁拉住了他。
扭头看向布丁，她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冲自己摇了摇头。
如此顾明便明白了布丁的意思，将话语咽回肚中。
现在对于安娜来说，一切话语都是那么无用，能够冲散这份悲痛的唯有漫长的时间。
安娜用哭泣发泄心中哀伤，但她始终不肯发出声音，哪怕要忍不住了也会用手捂住嘴
想来她不愿意让哭声影响到屋内的小诺吧。
看着安娜痛哭，顾明别过头去，手中奋力捏着拳头。
他很是责备无法安慰安娜的自己，他所能做的只有旁观她的泪水。
或许是察觉到顾明心里的苦闷，布丁靠过来将顾明抱在怀中。
“顾明先生，请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布丁...”
少女怀中的暖意解冻了顾明冻结的内心。
他朝布丁投去感激的眼神，无声诉说着他的谢辞，而布丁也用眼神回应。
二人保持着安静，让安娜尽情宣泄。
过了不知多久，安娜的泪水渐渐干涸，她站起身来，眼里的哀意已沉淀为淡然。
“抱歉二位，我失态了。”
“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为您带来了这个悲痛的消息。”
安娜没有回应顾明的话，顾明见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走了，还请夫人节哀。”
说出道别的话语，顾明便带着布丁离开了公寓。
回去的路上，顾明脑中一直回荡着安娜的哭声，那声音好似魔咒一般缠上了自己。
“布丁，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也牺牲了，会有人为我哭泣吗。”
听顾明忽的问起，布丁愣了一下，“顾明先生怎么会这么问。”
顾明吐出一口长气，抬头望去。
所看到的，是被工业废气遮掩、望不到光的天空。
感受着心中堵塞，顾明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福德前辈的死让我有些感触现实的残酷，虽然心里抱有侥幸，但在七成死亡率面前我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运气能够活到退休。我不怕死...但想到死后无人为我哭泣，便觉得好生孤寂。”
“顾明先生怎么会这样想呢，如果顾明先生牺牲了，那些在乎顾明先生的人肯定都会难过的哭泣。就比如我，如果知道顾明先生牺牲了，肯定会好一阵都沉浸在悲伤中缓解不过来。”
布丁说着，面色随着她的话语阴沉下来，不过很快她就突破这层阴霾重新展现出活力。
“不过我更希望顾明先生能一直活下去，我会向死神祈祷让祂忽视顾明先生的。”
在乎自己的人都会为自己的牺牲而哭泣...
得到布丁的答案，顾明脑中闪过数个身影。
学院的同学、地中海发型的教导主任、自己的母亲...以及在树冠层等着自己回去的楚韵。
如果自己牺牲了，他们哭泣的样子，让顾明想想都觉得心痛不已。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顾明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想到这里，顾明又是吐出一口长气，将心中堆积的苦闷排出。
“谢了布丁，如果你牺牲了我也会为大哭一场的。当然我不希望会有这么一天，我也会向死神祈祷的。”
听到顾明的话，布丁嘴角向上弯起，蹦蹦跳跳地跑到顾明前面去了，显得很是开心。
站在前方，布丁转过身来，背对着街口的霓虹灯，染上一层霞光彩蕴，仿佛是天上那道没有瑕疵的彩虹。
“假如这一天真的到来了，我不希望顾明先生为我哭泣，顾明先生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如果顾明先生为我感到悲伤的话，就吃几颗奶糖吧。”
顾明听着，呆在了原地。
他没理解布丁的意思，嘴里重复着：“奶糖？”
布丁点点头，“那是我最喜欢的零食，难过的时候吃上一颗，嘴里甜甜的滋味能上心情好上不少。”
原来是这样啊。
叫做布丁，最喜欢吃的却是奶糖，真是奇怪。
“顾明先生肯定在奇怪，我叫做布丁，为什么最喜欢吃的却是奶糖吧。”
见布丁道出自己心中所想，顾明一阵惊讶，眯着眼打量着她。
这小丫头，难道是会读心术吗。
顾明狐疑的样子看在布丁眼里，惹得她轻笑起来，“我的名字取自我妹妹最喜欢吃的甜点，相对的我妹妹的名字取自我最喜欢吃的零食，她最喜欢的正是布丁。”
“所以你妹妹叫做奶糖？”
“是的。”布丁应道，明澈的眸子变得暗淡下来，“也不知道这些年下来，她过得怎么样。”
“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会没事的。”
“谢谢你顾明先生。”
“这有什么好谢的，走吧，一起回骑士分部。”
...
劳累了一天，顾明拖着沉重的身子躺在床上，在眼皮闭上后便陷入沉沉的睡眠。
在半梦半醒中，隐隐有着什么声音传来，传入顾明耳中将他惊醒。
睁开眼，顾明从床上爬起，揉着仍有些迷糊的眼睛嘀咕着，“什么声音啊，大晚上的扰人好梦。”
跳下床铺，顾明寻着那声音走向窗边，在打开窗户后那声音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那声音听着像是夜莺的低吟，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是响亮。
顾明抬头看去，发现分部对面的屋顶上，一位身着哥特长裙的少女坐在屋檐边，嘴里歌唱着不知名的荒诞童谣。
那扰醒顾明的声音，正是这少女发出的。
原本满腔怨气的顾明在看到那少女后，肚子里的怨气全部都散去。
他依靠在窗框边上，静静聆听着少女的歌喉。
可惜好景不长，这份美妙的歌喉很快便被阴影中的老鼠给破坏。
数不清数量的鼠群从街道上的每一处排水口钻出，挤满整条街道，并且越堆越多，几乎已经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了，很快就会溢到顾明的窗边。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叫顾明清醒不少，他顾不上欣赏那少女的歌喉，急忙锁上窗户制止堆积起来的鼠群涌入自己的房间。
可他还是低估了鼠群，很快密密麻麻的鼠群便挤破他的窗户，涌入卧室。
这些老鼠的眸子里闪烁着红光，直奔顾明而来，爬到他的身上啃食他的每一寸肌肤。
感受着浑身的剧痛，顾明惊呼一声，猛地睁开眼。
口中急促喘着气，视野里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
刚刚的一切，都好似自己的幻梦。
是今天太累了吗，怎么会突然做这么一个梦。
顾明起床，走向窗边打开窗户，打算吹吹夜里的冷空气缓缓。
望着窗外仿佛定格的场景，顾明脑中忽的回忆起刚刚梦中的神秘少女。
“若是能再听一次她的歌声就好了。”
心里产生这样的感慨，顾明望向少女原本所在的屋檐，只有夜游的黑猫在那伸着懒腰。
夜里的冷风很快就吹走顾明的遐想，他收起自己的痴梦，打算趁着还有些时间再睡一会。
可这是，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同传来的，还有布丁着急的呼喊。
“不好了顾明先生，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