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
奥托仅仅是一个眼神，少女便再次被钉在了空中，空无一物的空中传来了无比恐怖的挤压感，紧紧贴在肌肤的每一寸上。
“你甚至没有办法触碰到我。”
男人的身形毫无征兆地飞了起来，凌空站在了芙莉德身前，低垂着眼睛俯视着对方。
“但我依然没有想到，你会为了地上爬行的蚂蚁向我出手。”奥托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没有激起半分空气的回荡。“芙芙。你说，在百万年前人类尚未接受启蒙的时候，抬头看见的是什么呢？”
“你说这个...谁懂啊？放血餐进城，安排这一切的人...父亲大人...那就是你吧。”
空气中响起一阵爆鸣，伴随着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芙莉德强行冲破了空间的桎梏，向着身前猛地一抓。
“是星空。”
奥托微微侧身，不经意地躲过了这一击，没有回答芙莉德的质问，继续说着。
“平凡者们往往只能认知到自己眼前的星空万物，将其视作神祇，顶礼膜拜。那星空之后又是什么呢？人们永远不会知道，也无法理解。”
回应他的是瞬间化作漫天残影的强拳，但仿若流星倒卷般的攻势在接触到奥托之前便都化为了乌有，突兀地消散在了空中。
“从先驱点燃第一捧薪火开始，直到如今，过去了这样多的年月，人们依然还是那样的愚昧，无知。抬头便只能认知到自己所处的这一方天地，视线甚至无法越过云巅。”
平静地看着眼前用尽全力想要突破那看不见的屏障的芙莉德，奥托的声音就仿佛一个真的在传授着道理的导师。
“但我们不一样。”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奥托蓦然抓住了少女的右手，将其折断，而后摁着对方的肩膀直接撞向了石壁。
“我们生来便不受这天地束缚。我们是这样强大。而命运给予这份力量，便是为了让我们去引导着愚昧无知的人去走向正确的路途。明白么？”
奥托松开手，站起身来，但一股更为强大的无形力量依然压迫着被撞入岩壁的少女，令她难以动弹。
“你...这混蛋...”
碎石挤压着脸颊，但尖锐的石片却无法划破少女的皮肤。她艰难转过头来，咬紧牙齿，盯着身前的那个男人。
“不要被凡人的观念乱了耳朵，不要被那愚蠢的事物蒙蔽了眼睛。”奥托看着芙莉德已经恢复如初的右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看见了么。你与他们不一样，不在同一个世界。你是应该教育凡人道理的人，是主宰凡人生死的人。所以。你只需要服从我的意见，聆听我的思想，就够了。”
已枯萎的枝条在岩壁上无力垂下，点点白光在空中浮沉着。远处信任她的人还瘫倒在地昏迷着，她却只能狼狈无比的被摁进岩壁中无法动弹。
泛起的烟尘带着土壤的味道，夹杂着冰冷的夜风打入少女鼻腔。她咳嗽了两声，然后脸上扬起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真的...只会说废话。多大年龄了还跟中二病一样...”
“中二？”奥托嗤笑一声，看了一眼远处的人群，一个扭曲着的空间奇点瞬间出现在了空地上方，颤动着向外散发出湮灭的气息。
“只需要一个念头，一个想法，一个思维的刹那，这些人便会永远消失在世间。这样，你依然觉得，他们与我们是同样的‘人’吗？没有意义的过家家也应该结束了，芙芙。”
奥托自认为真诚的话语完全无法打动少女，更相反的，她感到了一种可笑，近乎于讥讽的可笑。
“呵呵...如果你真的像你自以为的那样高高在上...掌控一切...那你为什么要出手把那个猎人杀了...又为什么...母亲当初会死。”
前半句话奥托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默认了这个指控。但随着少女最后的话语，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看来，是我放你一个人在外太久，缺了管教。”
空间猛然凝实向下压去，岩壁转瞬便因这巨大的压迫而产生了一个圆形的光滑空洞，冰冷的夜风顺着空洞呼啸着灌入了这片空间。
但少女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奥托眉头微皱站在原地，忽然伸出右手，挡住了背后毫无声息的一击。没有碰撞的声音响起，空中却无端出现了许多裂痕。
但下一个瞬间，所有裂痕如幻觉般消失不见，反而是芙莉德再次被弹飞了出去。
“你竟然...可以击穿空间？谁教给你的？”
将芙莉德击退后，奥托没有任何欣喜，反而声音中带着微微的惊讶。
“因为你这混蛋父亲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正眼看过你女儿了。”
整个人匍匐在地面上，绷紧了所有肌肉，芙莉德就像是黑夜中的猎杀者，死死锁定了眼前的那个男人。
“而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你是错的。我所经历的一切...也绝非虚假！”
是了，她一路走来所付出的努力，她的欢笑，她所认识的人，她所经历的事情，她真切度过每一天的时光，都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过家家。
即便是污秽墙角的白花也拥有追逐光明的权利，身处废渊的孩童们也可以去追逐无暇的梦想，更何况...那个人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怎么能在这里认输？！
在分离之前，大家说好了，每个人都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而这里，就是她的战场。
阻止这个一切的幕后黑手，阻止这个给予她十数年痛苦的男人，继续去毁灭她所珍视的所熟知的一切。
“错？我又怎么会错。”
奥托的声音在空中消散，身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少女身前。他右手曲握成拳，带起一阵阵空间的涟漪，连空间都在为止怒号。
“当绝大部分人都信任我，都当做我是最伟大的领袖，最强大的圣人时，我还能怎么错？”
无声的怒号再次席卷了这片空间，飘荡的碎石刹那间便被一股不可见的冲击震碎，连石粉都难以寻觅到。
少女并没有躲避这一击，而是以同样的意念正面回击。两**错在一起，更为娇小的拳头竟抵挡住了这毁灭的一击。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啊！艾吉狄娅阿姨说的没有错...母亲她...就是因为你而死的吧？”
伴随着全身力量的爆发，少女的身形再次化为了一颗流星，在黑暗中划出了一条闪烁的尾焰，最后一脚劈落，几乎凝为一道锋芒，势要将面前人影直接劈落。
无数裂痕在空中显现，空间仿佛被扭曲了一样波动了起来，但芙莉德的攻势最后依然只是停在了奥托面前数公分，便再也无法压下。
一把抓住少女的小腿，奥托猛然将对方掷出，少女仿佛被魔晶大炮直接射出，在岩壁不堪重负的轰鸣中再次砸出了一片巨坑。
“不...我没有错。要错，也是那些弱者的错，那些愚者的错。”
奥托的神色并不像一开始那样平稳，旋涡状的紫色瞳孔中微微波动着。
芙莉德之前的话便触及了他绝对的禁区——一件他再也不愿想起的事...他永远的过错。
“因为他们便不能理解我所处的高度，视线无法触及星空。他们便无法明白...我的智慧。”
“这样自我感觉良好是做给谁看啊！！！”旖旎的流星再次在黑暗中划过，狠狠撞在了奥托身前。
“你从来有好好看看这片城市，看看你所治下的这些污秽的景象吗？不...你从来不会注意这些，就像你从未注意过我一样...你只是个永远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感动的混蛋！”
终于将心底许久的怨念倾泻而出，芙莉德眼中带着解脱般的快意，毫无退缩地瞪着奥托。
整片空间都仿佛受到冲击一样颤动了起来，奥托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明亮的眼睛在黑色发丝遮掩下闪着光亮，是象征着血脉的璀璨纯紫，散发着与他曾经一样的倔强光芒。
她身上裹着浓厚的尘灰气味，带着无法摆脱的臭气——那是已渗入了这片大地的污染。这气味牢牢的附着在她的身上，提醒着他一直以来犯下的错误。
身前凝固的空间一层层碎裂，掩盖住了奥托一闪而过的怀疑。下一个瞬间，那怀疑便被抛却，无比强绝的力量从空间的每一处爆发，包裹住了身前的少女。
“如若不是我的力量...人们现在还在战乱与颠沛的痛苦中流离。”
一把将芙莉德扯开，奥托的语调罕见的略微变快。他的声音不大，更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空间中无处不在的力量包裹着芙莉德，猛然向地面撞去。土壤下的树根翻出，大地龟裂，留下一道道可怖的痕迹。但奥托依然没有停下。
“即便有少部分人不认同我，但他们也畏惧于我，不敢反抗。”
无数裂纹在空气中出现，霎时布满了整片空间。奥托的声音逐渐平静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淡然，而后，猛地一脚踏在了少女身上。
“所以，所有不想死的人，便应该尊敬我。所有不愿痛苦的人，便应该爱戴我。因为...我就是那主宰一切命运的人。”
奥托的声音落下，不可视的冲击传遍了芙莉德浑身的所有骨骼，令她直接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嘴角渗出几缕鲜血，少女瘫倒在地，发丝在碎岩上随意散落，但眼中的光亮依然没有任何退避。
“...你还真是个...人渣。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勉强扯动着嘴角，芙莉德露出了不屑的笑容。那是胜利者的笑容。就像是被击倒在地无法动弹的人不是她，而是奥托。
或许她败了，无法阻止这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去破坏她所熟知的一切。但终于做出了一直以来深埋心底的行为，这感觉就令她快乐。
“呵呵...你这嘴硬真是有维特尔斯巴赫家一贯的风范。不过你也的确提醒了我，这些年我确实对你过于疏于管教了。”
奥托置之一笑，没有理会少女的嘲讽，蹲了下来，右手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额头，像是个真正关爱女儿的父亲一样亲切。
前提是如果忽略他手上荡漾着的恐怖能量波动。
一边说着，奥托手上的能量波动愈加明显，连光线都诡异地扭曲了起来。
“也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带你回家了。”
荡漾着的波动堆砌着，逐渐推向了一个顶峰。
但就在这能量爆发前的一刹那，奔腾的气流从岩壁孔洞中疯狂涌入，夹杂着无数凝实的刀刃向这边冲击而来。
这种把戏对奥托自然没有任何用处，他冷哼一声，浩瀚的能量仿佛天堑一样将一切隔绝，汇成海啸的狂暴气流在他面前瞬间消弭于无形。
而在他被分神的短暂刹那，少女身上忽然亮起了一片片幽蓝光芒，旋转着，将她包裹住，然后一并突兀地消失在了地面上，只余下空间的略微颤动。
“是谁？”
女儿在面前被传送走，对于奥托来说便是一个彻底的挑衅。
他早已封死周围一切的能量波动，但他没想到的是，芙莉德身上衣物竟铭刻着小型传送法阵。
因为以少女的体质，是无法主动触发这些铭刻阵式的。
强绝的精神碾压而过，仿佛**一样向这片空间倾泻而出，顷刻间，周围的所有空间已化为了奥托的世界。
对待亲生独女尚且有所留手，但当不明无关人员出现之后，奥托才真正展现出了作为最强圣人的底蕴。
浓稠的精神充斥着在所有可感知的空间里，比在沼泽更为窒息。空间的创痕在奥托眼中极其显眼，他直接通过空间通道的痕迹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自知躲藏没有任何意义，一个白发少年在岩缝中抱着手中的少女，从岩缝中缓步走出。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轻轻揉了揉对方的散发。
从几乎将意识都震碎的剧痛中回过神来，首先感到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安心的感觉。
芙莉德勉强睁开双眼，在朦胧中辨别出了眼前的人影，有着木槿的清香。对方那熟悉的面孔被白色光屑点亮，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仿佛在梦境中一样动人。
下意识地，少女向眼前身影伸出了手，但紧随而来的，是明白现下情况后的慌乱。
少女挣扎着，向来严苛的声音中不知何时带上了些许祈求的意味。
“林迪南...？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快走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知道那个男人对待外人从来没有留手可言。
轻轻抱紧了少女冰冷的身体，林迪南没有管顾对方的慌乱，只是静静看着她，天蓝双眸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令芙莉德渐渐平复了下来。
“不要怕。”他这样说着，仿佛三月的春风拂过，吹散了萦绕着鼻腔的不安。“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