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族所统治的,原本属于人类领土的一半大陆之中,天空中不存在阳光,只有黑色的夜空。
一天当中只有一半的时间会出现正常夜晚的月亮,因此自月亮第一次出现至第二次出现之间的时间,便是血族的计时单位——月轮夜。
而在那片血族最初从墓穴中出现的土地上,则是“祖”与首席大君的领地,宏伟的城市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名字,因此所有血族便都简单地称其为王城。
而在王城中央高耸入云的巨大宫殿,便是赤宫。血族的造主与神——“祖”栖息于此,聆听着自这片土地以外传来的所有讯息。
而在这座宫殿的地下,则是关押着许多身份敏感的要犯的地牢,考虑到血族那近乎不朽的寿命,他们与那些拷问官们相处的时光近乎无限。
不过,那都是在某个煞星到来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是希尔洛夫被生擒之后的第五个月轮夜。
一个高大的影子被烛火映在血色的墙壁之上,沿着螺旋状的阶梯缓缓向下。
来者是一个身高约莫两米的中年男人,一头卷曲的黑发披散到了脊背,五官则如显现出一种刚硬之气,在他所披着的残破黑袍之上还背着把双手大剑。
他便是十三大君中的首席,也是他最终将那个在边境弑杀了韧甲大君的人类所带了回来——遵从着“祖”的命令。
【这里清净了不少啊,采佩什。】
而在这位首席大君前方所行走的,却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涩少女,如乌木一样漆黑的柔顺长发及至脚踝处,高挑的身材与胸前那恰到好处的饱满都将这一外表所蕴含的魅力不加掩饰地展现给所有人。
虽然赤裸着双足踏在冰冷的石阶上,但那张倾国绝世的脸庞上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恍惚地似乎在想些什么。
这便是整个血族的最初缔造者——祖。
“....诚如您所言。”
地牢是在那个人类被关进来以后才清静下来的,至于知晓怎么回事的采佩什只能低声地应和。
在二者几句话的功夫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这座地牢的最底部,原本应该关押了几十个囚犯的牢房现在空无一人,而那些沉默着忙碌于行刑的拷问官们也在此时如蒸发了般不见踪影。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视觉尽头,被镶嵌在墙壁中的数十道铁链束缚住了身体的那个人类。
在被关进来的第一天,对方徒手扯断了那些锁链光明正大地越狱而逃,在这之前则是如同疯狗一样靠着那双手把地牢内全部的拷问官与政治犯尽数杀死,当采佩什闻讯而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希尔洛夫用一个血族的肋骨捅死了对方。
只不过采佩什还是几剑放倒了对方,又让人用更多更结实的链子把希尔洛夫锁了起来,等待着祖所要进行的下一步行动。
这下子他确实是没法再逃,但还是有个不信邪的新任狱卒凑上前去,然后被装死的希尔洛夫用牙齿咬住喉咙!
作为一个血族却是被人类活活咬死的,采佩什都不知道这是笑话还是现实。
而现在在他们眼前,那个直接将地牢内部的生命全都抹杀的人类正低垂着头颅,呼吸声微不可闻。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他都已经处在了濒死的边缘。
“大人,他还活着。”
这句略显多余的提醒并没有让少女的脚步停下分毫,她只是赤着双脚,不紧不慢地走近那以一种受难圣人的姿势被吊起来的俘虏,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地从先前的索然无趣化作玩味的笑容。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轰!!!!
就在祖向着希尔洛夫逐渐走近的时候,对方那被数十道铁链牢牢紧缚住的右臂突然发力,竟是又挣脱了加固以后的束缚,挟杂着链条与土石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着面前的血族少女挥去!
原本那无限接近于死亡的气息也在此时暴涨——这只不过是让对方放弃警惕心的一种手段罢了!
【————】
然而,就在下一刻,原本还距离二人有一段距离的采佩什却好似瞬移一般来到了希尔洛夫与祖的中间,背上那把双手大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握于手中,闪着寒光的剑锋以一种更快的速度插入到了希尔洛夫刚刚被解缚的肩膀上,将突袭再度化作无望的挣扎!
【呵呵....】
可面对这种场面,祖却轻笑了起来,仿佛刚刚那个即将硬接下那惊天动地的一击的并不是她一般。
【这不是还生龙活虎的么?眼睛瞎了,全身都成了这个德行,陷入到假死状态,但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攻击,呵呵.......】
在铠甲与面具都被强行没收以后,出现在众血族的拷问官中的便是希尔洛夫那惨不忍睹的身体:这位在外界曾杀死无数血族的猎杀者全身都是遭到了重度烧伤,长出来的新肉与疤痕覆盖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就算是大公级别的高阶吸血鬼,在受到了如他一般的伤势后,也不太可能有存活下去的机会!
而那双一直被面具所遮住的双眼则是呈现出一种奶白色——感光系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
这个杀死了血族大君,在这之前还领导了数次突袭的人类只不过是一个盲人!
但就算这样,他的胸膛仍剧烈起伏着,最终却只是用被烧坏了的嗓子继续朝着他并不知晓身份的血族嘶吼着:
“来啊,杀了我!反正在这之后还有更多的人会把你们毁灭,看看你们能不能把和我一样的人全都杀干净!来啊,吸血的贱种!”
事实上,希尔洛夫能够感受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存在甚至有着比那位首席大君还要强大的压迫感。
可一个死人又何必在意这些?
【贱种.....?】
希尔洛夫听见那个少女缓慢地重复着最后两个字,原以为是他的话语终于踩到了对方的雷区,然而————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方却开始狂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最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甚至还不住地拍手鼓掌!
【——是啊,不是贱种还能是什么?】
轰!!!
超越了人类所能反应的极限,少女的手猛然抓住希尔洛夫的头颅向墙壁上用力撞去,其力量甚至将墙砖撞出了一个大坑,而希尔洛夫却也再也经受不住这种冲击,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要我为您代劳么?”
采佩什这时才敢插嘴,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何“祖”当初下令,要自己亲自去把眼前这个入侵者带回来。
虽然身体素质确实匪夷所思,但也终究是个人类而已。
现在看来,这位伟大者的玩乐心似乎已经到了尽头了。
【你能帮什么忙,代什么劳?】
不料,少女却只是不耐烦地用眼角瞥了采佩什一眼,便让后者再不敢多说半句。祖的右手轻轻地在昏死过去的希尔洛夫的脖颈处轻抚,而下一刻,那里的皮肤便立刻开裂,全身的鲜血便如同泄洪一般从中涌出!
“您是想——”
【住嘴。】
看到此幕的采佩什不由得惊呼出声,却又在祖的呵斥之下安静了下来。就在从那伤口之中喷溅出的血液已经到达了致死量的时候,少女的另一只手则在希尔洛夫身上制造出了相同的伤口。
只不过这一次,自祖的手腕皮肤下所渗透出的血液化作一道长流注入了其中!
采佩什只能沉默地观看着这一切:换血,这是血族转化血嗣的一种手段,也是对双方而言都最危险的一种,只不过经由这种方式成功转化的后裔都能够将授血者的实力几乎完美地继承下来!
但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在于——祖已经有数千年未曾制造过被称为是“初代种”的血族,而就算是在之前的初代种之中,也没有任何一个是被以换血的方式转化的!
原初之血——那些大君们力量的来源,亦是决定了血族阶级的物质——此刻正在被如同普通血液一般注入到面前的人类体内。而随着换血的持续,希尔洛夫的身躯也在发生着某种变化:白皙的皮肤重新从伤疤上长出,人类的身躯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转化为另一种生命形式,甚至.....
甚至变得更加女性化了一些。
采佩什虽然心中抱有疑问,但也意识到这是因为授血者是祖的缘故:祂的血液足以自外到内地改变一个人类,这不足为奇。
这场注血仪式一直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告一段落。当结束时,仍昏迷不醒的希尔洛夫身体已变得纤细,自然而然地从束缚的链条中坠下,而血族大君也将自己的佩剑从墙壁中抽离,让眼前这个灰发的少女瘫坐在地上。
【这不是很好么?】
祖到这时才回过头来,以一种戏谑的笑容看向采佩什,而后者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您所言的,便一定是至福之事。另外.....”
采佩什深吸了一口气,才有足够的勇气说出接下来的事情。
“韧甲大君的原初之血彻底无法回收,他的继承人们向您乞求恩惠,希望您能够赐下三滴血液......以让大君的正统得以延续。”
【.....】
而回应采佩什的,却只是沉默。
于是首席大君便只能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等待对方的反应。
【采佩什,这漫长的生命终于成为你的重担了么?】
少女再度开口时,祂的声音已经变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坚冰一般冷冽,让采佩什的心脏直接漏跳了一拍。
“不敢....!”
【那便别拿这些贱种的事污了我的耳朵——滚吧,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了。】
“.....是。”
待到血族当中的最强者谨慎地离开地牢以后,祖的目光才再度放到了那尚未醒转过来的少女身上:对方的五官与祖有些相似,但在闭眼沉睡之时都能显现出一股英气来。
【快点醒过来吧,我的玩具.....】
纤细的手指轻点在下巴处,让那颗头颅面朝自己。
那种恶趣味的笑容头一次出现在了血族的神祇脸上。
【你简直就是最好的用来羞辱‘祂’的工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