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洛芙尔德就仿佛为了证实自己行为的正当性一般，还向希尔洛夫解释了许多，而灰发少女只是一语不发地听着，最终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始暗中跟着我的？”
金发骑士似乎也意识到了对方那排斥的态度，并没正面地回答：“如果有什么东西想对你不利，那在你出手以前他就能被我先干掉。”
希尔洛夫相信她说的话，就算洛芙尔德惯用的武器是一把沉重的双手长柄战锤，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缺乏迅捷攻击的手段。
在这突兀的问答以后，沉默一直在二人之间蔓延着，一直到下个月轮夜到来，他们再度骑上战马向着韧甲大君的领地前行之时。
希尔洛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同僚所说的这些东西感到本能的排斥与厌恶，即使这确实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恐怕就连被议论的贱血种们也都知道这一点。
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觉得这种情况和她原先的认知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希尔洛夫还对那个自己在成为赤魇骑士之前所待的地方有一些印象：共进退的同胞，给所有人提供机会的组织，更加不明显的歧视，还有阳光————
.....等等。
自己怎么可能见过那片火狱中的阳光？
或许在这次任务之后真的需要去找一个心理医生了，希尔洛夫现在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劲：出现一次记忆混乱可能是巧合，第二次也可能是休息不充分导致的轻微偏差。
但要是连阳光这种她根本没见过的东西都能出现在记忆里面的话，那希尔洛夫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想办法给她下绊子。
“我昨晚说的是有一些过激了。”
希尔洛夫转过头，看见洛芙尔德只是注视着因为胯下战马疾驰而不断变化的前方景象，在已经接近目的地的情况下，她们也就没有像昨天一样将速度控制在适中的程度。
“归根结底，出现这种事情也是因为上层的问题。”
虽然已经承认了昨日的偏激言论，但对方依然不愿意放弃自己先前的观点，反倒是又找到了另一种新的角度来解释这一切：
“土地太少，分的人又太多了。无论是血畜还是领地，现在半块大陆根本就不可能满足大君们与其他人的需求。”
希尔洛夫当然明白她想要说什么：“战争会让更多的血族死掉吧，包括那些低阶贵族们。”
“那样不是更好了？在扩充领域的同时还反向减少了人口压力。”
洛芙尔德却并没有将所谓的死亡视作一种问题：“等到那个时候，这片夜空彻底笼盖大地，血畜的养殖也会随着那些两脚羊战俘的增加而扩大，就不会搞得像现在这样必须要有一部分去喝牲畜的臭血了。
布料，茶叶，还有仆人与生存空间，这些东西都能够在战胜之后得到扩充，变得普遍而价格低廉，那些大君与贵族们也不可能再因为领地大小从而使得内部的勾心斗角把所有人都卷进来——都是掠夺，干嘛一定要内斗？”
希尔洛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反胃：“这不就是侵略与掠夺？”
“那又怎么了？”洛芙尔德嗤笑一声，“那些两脚羊吃肉的时候有问过牲畜的意见吗？牛羊吃草的时候有问过草的意见吗？草叶汲取土壤养分供自己生长的时候，有问过土壤的意见吗？怎么他们能抢，我们就抢不得？
结果现在我们不得不和那帮走动的血袋共享一块大陆！”
就像是泄愤一样地，洛芙尔德用脚跟猛踢了一下战马的肚子，让身下的坐骑继续加速，令希尔洛夫也不得不做出同样的动作来继续与自己的同僚保持并排而行。
“要是那位伟大之源出手，区区所谓的教宗又怎么可能将我们的同僚屠戮，可结果是祂袖手旁观，甚至还拒绝让首席出面！
我们与那群两脚羊打得脑浆都出来了，眼看着他们的领地已经有一半被我们夺下的时候那道停止扩张的铁律反倒被传了下来，于是大君们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两脚羊反应过来拧成一股绳——他妈的，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话说回来....”
看着越说越气的洛芙尔德，希尔洛却夫从昨天的那次能不能被定义为争吵还存疑的对话结束以后，就一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现在才发掘出来：“洛芙尔德你是被后天转化的纯血种，对吧？”
“....对啊，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能够称呼那些转化之前的同类为两脚羊？”
金发的血族皱了皱眉头。
“我以为团里面会有人向你普及唯物主义的，至少应该先告诉你，物质决定意志这一条。
我不需饮食只需吸血，可以快速再生，睡眠也只是几天一次，甚至会遇光自燃，在这种情况下我依然称自己和那些两脚羊属于同一物种.....这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物质决定意识吗......”
在得到对方的回答以后，希尔洛夫点了点头，不知为何，那种因为最近的幻听问题而产生的不安与烦躁因这句话而减少了许多。
就好像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终于被某个人肯定了一样。
【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
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希尔洛夫突然看见刚刚还空无一物的道路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瘦高的白色影子，而那个粗哑的声音再度出现，这一次却并非是直入耳中，而是从那个身影的方向传来！
【————】
在看到那个人影的瞬间，希尔洛夫就立刻抓住了手中的缰绳试图让战马减速停下，但就算这样，伴随着嘶鸣声，减速的战马依然直接从那个人的身体中穿了过去一段距离后才停下！
“希夫，怎么了？”
察觉到不对的洛芙尔德也急忙勒马，却比希尔洛夫冲出得更远，又绕了回来。而希尔洛夫此时的注意力则全都集中在了这个没有实体的白色人形上。
一个比希尔洛夫高出可能有半个头，略微驼背，全身都被银白色的骑士重板甲包裹保护着的战士，长长的兜帽斗篷下摆垂到了地上，而在兜帽之下则是一张遮掩了面孔，却没有任何对应五官孔洞的白色面具，手中握着一根精钢长矛。
不知为何，希尔洛夫觉得她很熟悉这人。
熟悉到远超乎她的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