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便是这一次已经确定为猎杀兄弟会的异端恐怖组织所造成的袭击损失。”
在天祝塔上方的纯白厅堂之中,不老教宗正面无表情地坐于圣座之上,聆听着侍卫长与暗部尽最快的速度,在骚乱结束以后第一时间整理出来的报告。
“没有人死亡?”棕发青年只是在身旁人说完以后淡淡地问了一句,就好像这整件事情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有多少人受伤?”
“那些兄弟会成员似乎在引起爆炸之后自发地加入到了疏散民众的行列中去,因此踩踏事件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遏制,整个帝都....大约只有百人受轻伤。”
维塔斯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位伟大者,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这离谱的结果:帝都绝对是帝国内部最大的人口聚集地之一,但那些兄弟会的猎手们所表现出来的积极性与组织性却与教会的战士不相上下,反而没有让恶性事件因人口密度而产生。
但他们却也是引起这最大的恶性事件的元凶,维塔斯得承认他不明白这帮人到底在做什么。
“另外,冕下.....”他尴尬地再度开口,“事实上,这些受了轻伤的人当中,还有许多是因为某些事件而被击晕的我等同袍....”
不老教宗合上了眼:“那位陛下有对此说些什么吗?”
“龙帝陛下依然保持沉默,连带着费尔迪斯公国与远古议会一起,暂时并没有向教会发信。”
边说着,侍卫长将手中的报告翻到了最后一页。
“但暗部的人员表示,皇家密探已经开始调查此事。冕下,这很有可能会让他们对教会进行....”
“他们没有必要,没有理由,更没有胆量。”略微带着些呵斥意味的话语让还未说完的维塔斯识趣地闭上了嘴。
“维塔斯侍卫长,辛苦你了,不过现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去负责——请去往需要你的地方吧,愿圣主的光时刻照耀汝身。”
“也愿圣主的光时刻照耀您的前方,伟大者。”
在行过一礼后,维塔斯便沿着那条长廊向着外面走去,就如教宗所言的一般,在骚乱过后的秩序维护,以及内部关于这场突袭的流言蜚语都必须由他来负责解决。
见到了与他相向而行的金发女骑士以后,侍卫长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示意现在无人打扰即将发生的谈话,脚步却并未放慢些许。
伊莉尔·维尔诺克在把那两个人丢进地牢里头以后便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前往那位冕下的所在之地。而就在她于圣座之前单膝跪下,尚未开口之时,那无悲无喜的声音再度自前方传来。
“维尔诺克骑士长,你知道秩序的存在意义是为了什么吗?”
虽然这是一个要求对方回答的问句,但不老教宗并没有停顿,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秩序是为了让社会更有效率的运作。本质上而言,它与道德是一码事:对于婚姻关系的专一,对于个人职责的忠诚,对于生命的尊重....这都是为了阻止我们构建出的社会在外界威胁来到之前便先毁灭于无意义的内斗。”
“有些人会将秩序理解为统治者的奴役工具,但不合理的秩序只会被受到其迫害的民众推翻,现在我们所延续下来并加之遵循守护的规则只可能是人民与时代的选择。”
“生物都是利己的,这是常识。但秩序与社会的构成是为了让我们利他,并通过利他行为来更加长远地利己。而至于那些试图将自身利益置于集体之上,以短视与冲动只顾当下而选择破坏秩序的.....”
“我们将其定义为恶。这并非是当权者的独断,而是人民达成共识的禁忌:不能随意剥夺或伤害他人的生命,不能侵犯他人的自由,不能肆意占有或毁坏他人的财产....没人会希望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能想象到,那些兄弟会成员会如何为他们的行为辩解吗?”
伊莉尔没有回答,她知道不老教宗要对自己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表面上的解释对于猎杀兄弟会的态度,而是在警告自己。
“我能想象到。他们会说自己并没有谋害无辜者的性命,所破坏的设施也是无关紧要的地方,甚至还在混乱中帮助许多人从意外里生还.....”
“但他们要是不搞这种袭击,又怎么会有意外!”
青年那闭合的双眼猛地睁开,如同一只雄鹰般将锐利的视线投向半跪的骑士长,先前在这年轻身躯中的暮气都随着声音的上扬消失无踪。
伊莉尔感受到那股凛冽的气息后,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些,不敢去看圣座之上的身影。
没有人会忘记,在百年前教会于外部血族与内部腐败的双重打击下接近灭亡之时,是这个人提着剑杀入天祝塔,将所有昏庸腐朽的枢机主教与当时的教宗头颅砍下奉给了至高圣主,以铁腕手段将快要破碎的教会与七大王国再度凝聚为一股力量共抗永夜。
“这次袭击中他们没有伤及无辜,这不是因为他们知晓这并不正确,而是因为没有必要!如果他们有一天觉得献祭一个城镇的人口就能够达到目的,那他们会怎么做?”
“那个天谴者所传播的异端思想并非是因爱人类而战,而是因恨血族而战——兄弟会已经失控了,从他们引爆第一捆炸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和那些在恐慌中奔逃的人们站在了对立面。”
“如您所说。”伊莉尔在对方这次彻底沉默以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汇报,“我已经将兄弟会的两位副官成功捕获,他们被发现时似乎是想要突破往圣火室,与之同行的几位高阶成员现在也一并被关押入了地牢之中。”
“.....”
教宗的双眼又再度闭上,那属于老年人的衰颓感在短暂地消失以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知道了,退下吧。”
金发骑士这才站起身来,行过一礼后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可没走几步,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又让她顿在了原地。
“去思过间面壁两周。我不用解释太多吧,维尔诺克骑士长?”
思过间是位于塔中的一间禁闭室,没有窗户,从唯一通风的门上空隙处看过去也只有白色的墙壁,只有一间简陋的厕所是与外界相联通。
一旦进入其中,内置的神术便会将来者的身体五感剥夺到只剩下最基础的触觉,甚至就连自残都无法感知到疼痛。
“你在圣火室中成功地阻止了暴民的两位领袖,但你知道你去那里是为了什么,我也知道,至高圣主也知道。”
“我已经满足了你的念想——孩子,如果你当时再敢往前迈出一步,我就不得不怀着悲痛的心情,让你的灵魂亲自去至高圣主面前忏悔了。”
伊莉尔没有回头:“......感谢您的慈悲,冕下。”
“去吧,孩子。让我一个老人安静地待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