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洛夫看见教会中的白色大理石柱。
但在她对此有任何感触之前,无情的血液浪潮便将其冲碎。
在洪水之后的是一间木屋,有一个慈祥的老妇人正在召集着里面的孩童。
然后无论是人还是屋子,再度被归而复返的潮水击碎。
在这接下来是明黄色火焰,碧蓝天空之下的训练场,还有一个呼喊着自己名字的金发女孩,但他们都在出现的瞬间便被那狂暴而无止尽的浪潮毁灭。
希尔洛夫在这浪潮之中,随着血液的波动而移动着,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这填满了天地之间的鲜红血液所毁灭的存在。
“姐姐,你还好吗?”
陌生的稚嫩呼喊突然从身旁的下方传来,让已经在这浪潮之中不知度过了多久的希尔洛夫猛地一激灵。她看向声音的来源,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贱血种孩童。
而自己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双脚已经踏上了地面,视界的尽头也并非是那一望无际的血潮,而是村镇的景象。
集市上的小贩正在卖力地吆喝着,时不时有着驼运着货物的牛车经过,轮子碾过坑洼路面上的水坑,溅起几滴脏水。没有敌人,没有大理石,也没有战士,这只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只有懒散的民兵巡逻的村镇而已。
“啊....我没什么事。”
那身赤魇的黑色甲胄也没有穿在希尔洛夫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农家常见的粗亚麻布裙,她的手中所抱着的并非是长剑,而是一小袋喂牲畜用的米糠。
她这是在哪?
希尔洛夫可以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来到过类似的地方。只不过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她得前进——这袋子米糠是她要去送给某户人家的。
于是,一头雾水的少女继续前行。这种直觉极其细微,就好像她的每一步都被计算包含在内并加以引导:什么时候直走,在哪个路口拐弯,逐渐指引着她前往目的地。。
在这一路上,她看见有一些农户打扮的人总是会善意地对她微笑或问候上一两句话,而那些看起来没什么事情的贱血种男孩们也莫名地能够喊出她的名字,用一种非常亲密的态度对她招手。
但希尔洛夫并不认得那些人都是谁,她只能够在布裙的束缚之下一边腾出些注意力去尴尬地回应这些友善的举动。
身上的这件衣服那过长的下摆实在是让希尔洛夫感觉到不适应,连带着的行动也变得不是那么简略快速。
万幸的是,就在走了一段路以后,希尔洛夫终于看见了自己那被直觉指引标记出来的目的地:一栋小房子,旁边是片湖泊,有几棵树长在二者之间。
房子的外壁极其古怪:以赤红色的砖块,一般的木板与白色的大理石块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粘合在一起,之间还掺杂着铁片,从形状上看似乎这些金属原本的用途是作为兵器使用。
但希尔洛夫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栋诡异的屋子上,反而径直走向了湖边的一棵树下。
被银白色甲胄与无孔面具的保护的无面骑士蹲在树荫之下,三把长矛与漆黑的长剑摆在脚边,那双本该握持着兵器的手里只是放着一把米,吸引几只母鸡过来啄食。
无人打扰这略显违和,却又极为和谐的平静。
希尔洛夫走到无面骑士的身边,将那袋米糠与武器一起放着,随后才退后几步,第一次如此细致地开始打量起对方来:“你到底是谁?”
骑士那被面具遮盖住的面容因为她的话语偏转过来,随即又不在乎地转到了握着米的手掌上去:【我是希尔洛夫。】
“那我又是谁?”
【你也是希尔洛夫。】粗哑的声音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出来。
【我们都是希尔洛夫,但又都不可能是希尔洛夫,这件事情难道很难理解吗?】
这一次,少女没有再搭话,只是脚尖一挑,三把长矛中的其中一把便被甩到空中被赤魇骑士牢牢抓住,尖端指向那来历不明的银色战士:“无论如何,我没心情跟你在这里耗,让我回去。”
天空依然是一片黑色,这里处于永夜之地的疆域之内。
这处陌生的村镇不过是一个幻觉而已,再常见不过,与梅特梵因所说的一样的幻觉。
但银骑士却好似没有看到这种明确的威胁一般,不慌不忙地继续问着:【回去?你要回哪里去?是赤宫,教会,还是家乡?】
“少给我来这套!”少女烦躁地打断了对方,有一个梅特梵因就足够烦人了。“别再想用那些虚假的东西来干扰我!我出生长大在洛夫提镇,然后被猎杀者毁去了一切——被你们毁去了一切!”
【真的?】
无面骑士再度转头,但不知为何,这一次那面具之下的视线让少女心里发慌:【那你为什么认不出来,这里就是洛夫提镇?】
握紧长矛的手突然僵住了。
【你在洛夫提镇长大?】骑士嗤笑着,【是啊,你和以赛诺说了每一个细节,但你为什么认不出来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为什么当你亲眼见到你的玩伴,你的朋友与长辈,这些被毁去后又失而复得的东西的时候却什么都认不出来?】
轰鸣声在靠近,希尔洛夫看向湖面,看向天空与脚下的土壤,它们的平静表面中都在渗出殷红的液体。仅仅是一瞬间,天幕破碎,血潮同时自上下将远处的村镇与其他一切再度如之前般击碎。
“希尔洛夫,你为什么认不出来它们?”
在浪潮中,希尔洛夫听见自己怒吼着,质问着。
【别信那个道貌岸然的混账的话,但不代表你可以又一股脑地钻进下一个骗局里面,清醒一点,别被骗了!】
“希尔洛夫,认清你自己!】
血潮毁灭声音,毁灭世界,将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全部再化作虚无。
希尔洛夫回到了原先的,茫然的漂流之中。
直到一声呼唤传来。
“.....希夫?”
梦境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