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又赢在了哪里?”
每次对练之后,帕伊德都必须要回答一模一样的问题。在最初,不老教宗问的还是自身输在了哪里,但现在却只是问作为对手的他在何处比帕伊德更加优秀。
这或许也算是对少年进步的一种肯定。
而就在落败的瞬间,帕伊德就已经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像现在这样能够慢慢地总结自身的不足与敌人的优势的机会在战场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现在多想一些,将来就多活一阵。
“您对于体力的把控,还有对攻击的规避与利用。”帕伊德将整场战斗逐渐总结成几句话。
“我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被您以最佳的角度格挡,或者是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小的幅度被您避开,我的体力随着这些无用的攻击在不断地被消耗着,但您几乎每一次攻击都是在这种规避之后,抓住了我的破绽从而攻击在要害之上。”
“如此一来,我的持久力会因为自身的无用功与您的攻击双重地受到消耗,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形成恶性循环,但您却依然精力充沛。”
不老教宗只是平淡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长杖依然拄在大理石地面上。棕发青年的衣着整齐,脸上一滴汗珠都不存在,与整张面颊都流淌着汗水的帕伊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格挡,闪避,还有反击。”教宗轻微地点了点头,“帕伊德,你这次算及格。”
年轻的骑士候选心中咯噔一声:及格。这几日的训练之中教宗从来都没有给出过如此之低的评价,及格这种评价是完全不够满足教宗与帕伊德对自己的要求的。
“帕伊德,我在宣召你之前便已经听闻过你在我们的弟兄之中的名号,也知晓你为了维护‘具有才能’这一名号所付出的努力。”教宗那透露出衰气的双眼在此时却好像直接看到了帕伊德的内心所想一般。
“但,现在开始请放弃那种可有可无的自尊心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天才是不需要努力去维护自己的天才名号的。”
“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并非为天才,也要好过被自身欺骗着。你能学会第七战法或许证明确实在这方面你比他人更加优秀,但却也远没有达到别人对你说的那般地步。”
帕伊德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并非是愤怒,也并非是感到屈辱,因为眼前的存在确实有如此评价他的能力与资格。
因此少年只是觉得迷茫:“不,冕下.....您可否能够将您的教导说得更明白些?”
“你觉得我在战斗中的取胜关键是这些:防御你的攻击的格挡,躲开你攻击的闪避,以及在这防御之后衍生而出的回击。”教宗边说着,边轻轻地又演示了一遍刚刚对练时的动作,“你将其归结为我在战斗中的随机应变,对么?”
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是的.....”
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如同惊雷般劈在了他的心头。
“那我若告诉你,所谓的随机应变根本不存在呢?”
“我若告诉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格挡,闪避以及回击,这些行为根本不是通过临时看到你的行为而做出判断产生的,而是在战斗的一开始便已经决定好的呢?”
“我若告诉你,不存在什么灵活应对,从你挥出第一剑开始我就已经推演出了整场战斗,你的所有反应并且对此做出了决定,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落实预演,你的每一个反应,每一次攻击与受击后的策略改变都在我计算与预料之内,对我而言这场战斗从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了呢?”
“我不是格挡你的攻击,而是在一开始便决定好的正确的时间把正确的武器放到正确的位置上,得到正确的反馈后执行下一个正确的动作——你能理解其中的差异吗,帕伊德?”
他能理解吗?
帕伊德当然能够理解,但这和相信却又是两码事:教宗所说的简直就如同全知全能的神一般,就像是一台......
一台已经被编辑好了所有齿轮与杠杆结构,一旦开始就必然会产生意料结果,但他却不可能知晓理解其中规律的机械一样。
在这种方式之下,战斗并不是充满了随机的排列组合与临时判断,而是场被定好了剧本,经过了精密计算注定通往风险最小胜利(既定结局)的戏剧而已。
“你觉得若是你来学习,你要用多长时间?”
少年那因为过度运动有些发软的双腿突然颤了一下。当他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并不能够立刻地开始思考,而是率先地感到了迷茫与对未知的恐惧。
就像在考试的时候,见到了从未出现过而且毫无头绪的数学题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要做到这种地步需要多么强大的推演能力与理性的思维?
“.....十年?”不同于之前的问题,这一次帕伊德的回答中第一次染上了些许疑惑的语气,“十年,不间断地在战场上与人进行生死搏杀,我.....或许可以?”
但教宗却并未表露出任何责备之情,反而表露出一丝赞赏的点了点头:“那很好,只要你能知道自己与目标的差距,那我向你展示这套技巧便是值得的。你还有很多时间,帕伊德,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让你能够成长到那个时候。”
“若你达到了这般境界,那所谓的第七战法也必定会达到大成之地步,不过....”不老者突然话锋一转,“你可知第一个能够如此应敌的人,从无到有并落入实践他用了多长时间?”
帕伊德又愣住了,因为这句话意味着教宗承认了他并非是这种完全依靠着经验与冷静的战术的创始者。
“三年。”这个过于稚嫩的数字让骑士候选诧异地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于是教宗便又略带些自豪地重复了一遍那个过于震撼的事实:
“那个人只用了三年便到了这种地步,其中两年甚至一直在苦修会当中进行隐修,所摸过的武器只有鞭笞自身的苦鞭而已。他没有你想的那些十年厮杀经验,第一次将其投入实践是在与我的对练之中。”
讲到这里,阿斯特尔教宗已经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完全呆愣住的帕伊德:
“帕伊德,像你这样的人我在漫长的岁月中看到许多。如果别人的天赋只有一或者二,那你们的天赋便是四或五,因此你们总会觉得,做到一件别人看来要十分努力的事情付出五分甚至是六分的努力,之后将剩下的交给天赋去填补就好....”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除非你是有八分的天赋,做到一件事只需要两分甚至一分努力的天才,否则就千万别去想这种事情——更不用说那种人里头还有每件事情都投入十二分努力的怪物在。”
“这算是愚笨的我一点个人感悟吧......顺带一提,我达到那个人的境界都是在有了这么长征战经验下还实验了两年的结果呢。今天的教导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