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纪念日(4)

作者:北蒋 更新时间:2023/7/14 4:41:24 字数:3512

站在食堂一楼的房檐下,我看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眼里满是忧愁。

风儿也变得狂躁起来,如利刃般快刀斩下几片枫叶,洒落在我面前冰冷的水泥地上。

风吹过楼道间,不停发出怪异的恶吼,吵得我心浮气躁,长久不能安定。

被打湿的衣服与皮肤紧紧贴合,全身上下都是一股黏糊糊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要不用灵魂网络叫吹雪她们帮下忙,送把伞来给我?’

我思考了下,还是放弃般摇了摇头,外边的雨已经是大到哪怕有了雨伞的保护,也难以安稳行进的地步了,况且万一人家还有正事在办,可能还会影响到她们。

其实我大可以顶着雨回去,因为立场的存在,只需要稍作等待,便可以把身上的雨水清理干净。

但我还是不愿意那样做,因为我不想再被雨水洗刷一遍了。鹰酱也是,虽然它是被深海怨念污染的生物,但毕竟没有立场帮忙干燥身体,再淋一遍雨,保不准会生病,我可没有给动物治病的经验。

幽怨难平,无奈干等在原地的我,眼神看着外边也是越来越呆滞。

忽然,有一抹纯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在乌黑朦胧的大雨中,那抹白净到透亮的颜色,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眼球。

我回过神来,死死盯着那个地方。

那是个人,虽然因为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面孔,但光就那熟悉的,令人印象深刻的高大身体轮廓,就足以让我瞪大眼睛。

‘是提督,他居然在这里!’

上一次见面的景象在眼前浮现,一股复杂的情感从心底升起。

但提督没有给我回忆的时间,那抹纯白变得越来越小,他正在向远处走去。

这时候,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我只知道,激动的心情正不断从胸膛向上涌。我只是甩了甩头,便顶着大雨朝那个方向拼命飞奔过去。

十天的时间,对我来说度日如年,我感觉我就像是古代漂泊在外的游子,在他乡忽然遇见旧友时的样子。但这么形容又似乎不那么准确。总之就是怀着满心的感慨。

现在我只想赶快跑到他面前叫住他,然后大声询问。

我想问他,前线的战况怎么样了

我想问他,镇守府的曾经是怎样的。

我想问他,为什么镇守府现在会变成这样。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舰娘不闻不问

我想问他…………

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他,有太多太多的疑惑想让他解答,有太多太多的不安想让他平定。

强烈的情绪,让我在奔跑的过程中,就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几十遍,我向他提问的各种场景。

“等一等,提督,请等等我!”

靠近了之后,我用尽全力向他呼喊。我看清楚了,此时,他左手打着把黑色的伞,右手拎着一个灰色塑料桶,正背对着我。

听到我的呼喊,他立马停下脚步,飞快转过身来,嗯,飞快,是字面意义上的真的很快,宛如急刹车一般,让后车来不及避让。

而我显然就是那辆后车,等到反应过来时,我和他已经只差了两米不到的距离,眼看着就撞上,我开始慌了。

慌乱中我抬起一只脚,重重踩在前面的地上,想要一把停住,但我之前玩命似的冲刺造成的势能,已经让这止步于妄想。

更糟糕的是,我用尽全力踏出去的那只脚,正正好好踩在了一块只有巴掌大的水坑中。

就这样,因为雨水打滑的缘故,我那只脚反而向后方滑去,连带着我不稳的下盘,一同向空中抬起。

“诶!?”

因为惯性,我整个人腾空向前飞去。

此时此刻,半空中的我在一瞬之间能做的,估计只有大声呼喊了,事实上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不要啊!”

我看着提督那越来越近的胸口,那连衣服都盖不住的壮硕胸肌和强硬身板,占据了我整个视野,这并不代表着我有多么饥渴,那粗糙的肌肉线条,和我细皮嫩肉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就光凭我来这世界后脸不断被各种东西撞而撞出来的经验看,我已经能想象到正脸撞上去会有多痛了。

“啊?”

出乎意料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我缓缓张开双眼。

原本被提督拎着的塑料桶,被他放到了地上,左手的雨伞,也被他用肩膀和脖子夹住。而他腾出来的两只手,伸向前方,做出公主抱的姿势。

这样一看,那可想而知,我此时,就是被他公主抱的那位。

“诶?诶…诶!”

前世作为一个大男人,被公主抱时传来的失重感,让我感到无法忍受的羞耻,滚烫的热浪,从下至上席卷了我整张脸蛋,瞬间变得红扑扑的。而我也变成了一台只会不断发出语气词的机器。

之前偶遇提督时的惊奇、慌乱,加上不幸遇到雨天的沉闷、失落,被雨水打湿身体的难受、焦虑,以及对这几天遇到的各种事情积压在内心无法发泄出来的委屈。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也伴随着这一抱,在我脑内瞬间爆炸开来,让我把之前的预演全部抛到脑后,脑子停转,根本无法思考。

最后,脑子里一片浆糊的我,干脆什么都不想,把脸埋进提督怀里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

一时间提督可能也是有点懵,维持这个姿势呆在原地,半天没有怎么变动。

良久,哭声才停息,我抬起头把脸探了出来,用手搓了搓眼角。

提督的上衣被我身上的原有的雨水和泪水一同打湿了大片,这等到我搓干眼角余留的泪水,视野逐渐恢复清晰时,才看到。

这回我连语气词都发不出来了,有些不知所措,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突然情绪崩溃,脑子一片空白,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岛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是提督先开的口,哪怕是这样不妙的姿势,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并没有因为我这个之前只见过一面人,突然扑到他怀里大哭这件事而带有震惊和奇怪。

‘啊,果然如此吗…’

不知为何,我心底里有一些小失落,就好像是在期待,期待在我不小心扑进他怀里后,他能有一点不一样的反应。

“没…没什么,只是刚好看到提督你了,心里有些激动,对,仅此而已。”

说完我是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我在说什么东西呀!’

这就是典型的脑子还没从刚刚的宕机中缓过来,嘴巴率先开了口。

我明明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问,这样起头我还怎么问啊!

我连忙改口:

“不,不是,其实我……呜哇!”

就像是有意而为,我刚说一半,提督突然把我从怀里放了下来,打断了我的话。我脚底触碰到地面时还软了一下,差点因为没踩稳倒下去,多亏提督及时扶了我一把。

我仰头盯着他,心里有些生气,气他为什么突然打断我。

他没注意到我的眼神,或是注意到了,但也没有明说,只是伸出一只手,盖在我的头上,轻轻抚摸起来。

“真的没有重要的事情吗?”

听到他的追问,我犹豫了。

“没,没有”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逃避,没再想去继续问他。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这么多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其次,虽然难以启齿,但不得不说,让我逃避的原因里,有至少一半,是因为提督的摸头太舒服了,我怕他听了我的话后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我又绕不过心中仅存的男性尊严再去求他摸我,就不忍心去打断他。

‘为什么呀!明明,明明是这么羞耻的事情,却为什么,会这么的舒服呀?’

感受着头顶上那只宽厚的大手有规律地揉搓,我闭上了逐渐迷离的眼睛,全身上下酥麻感一阵阵传来,身体本能的对摸头产生渴望。

‘好奇怪呀,不行,不能这样,快停下来!’

我抬起手想去把他的手拍掉,但最终也只是停留在胸旁一拳的距离没有继续向上,反而下意识握拳试图去忍耐。

再这样继续下去,我都怀疑我会忍不住舒服的叫声出来。

如果在被摸头杀时叫了出来,那么我作为舰娘的生涯就一定结束了吧?

“啊~”

果然还是叫了出来啊啊啊啊啊!

我这声叫的很软糯,还让提督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把手缩了回去。

我红着脸低头不敢看他,而他呢,在将手收回去了之后,也没了声响。

他重新改用手撑着那把大到将能我们两个盖住的黑伞,但伞的下方,却是一阵微妙的,令人尴尬的沉默,空气中只留下了雨水敲击地面的声音。

“这个,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听到声音,我抬起头,发现提督正指着他肩上的那只老鹰。在我刚刚摔倒时,站在我肩上的鹰酱也被一同甩了出去,没想到它正好落在提督的肩膀上,这时我才注意到。

“嗯”

我点了点头。

“这样啊”

他捧起鹰酱,把它重新放回我的肩膀上,下意识的又把手放在我头上搓了两下。

“真的有这么好摸吗?”

我象征性的抗议,但满脸享受的表情却已经将内心想法毫无保留地展示了出来。

他没有在意我的话,只是轻叹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我无法理解的释怀,还说了句我更不能理解的话:

“有在好好地生活啊”

语气很是怪异,听上去既是欣喜又是遗憾,既像感慨又像期盼,我只能勉强把这句话当成夸奖吧。

“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要办,就不久留了。”

时间不长,在我沉浸在那只大手的余温中出神时,提督早已转过身,又拎起了他那装着有些粘稠的黑色液体的塑料桶,留下一句话,便迈开步子远去了。

白色的衣服慢慢被雨水抹糊,等我回过神来,提督早已不见踪影,没留下一点动静,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默不作声,站在原地,又呆了好久,怀疑着刚刚提督的真实性,因为明明应该是重要的见面,回想起来却毫无意义。

‘即使没有这次偶遇,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改变吗……’

我的情绪又沉了下去,突然有些后悔了。

忽然,一阵强风刮过,我的手中传来一股被拉扯感,我看向自己那只之前就一直紧握着的手,脸上又重新出现了色彩。

不知何时,一把黑色的伞柄出现在掌中,连带着头顶那片黑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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