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看着怀里还在呜呜啼哭,完全停不下来的空想,我莫名感到有些头疼。
或许是和吹雪待久了,被她那股时不时的幽默感给传染了,在听见空想说出“我不是人”这种话后,我竟下意识地想要回一句:“你确实不是人啊,你是船!”以此来“安慰”她。
但可惜人与人终究还是不同,我实在是学不来吹雪那样毫无顾虑地开玩笑,所以话到嘴边,又被我吞了回去。
天知道训练区的通道到底有多长,将她的话语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之后才得以停息。
有人说,一场轰轰烈烈的表白可以直击对方的心灵,让对方产生最真挚的触动。
那一场轰轰烈烈的道歉呢?
我想,就在刚刚,已然有了答案。
或许无声无息的等待,能胜过千言万语的诉说。默默地,凝望着时间流过空想那片如天空般美丽的秀发,又从她佝偻着的微微颤抖的脊背滑落。不知不觉间,空想已经停止了哭泣。
仿佛大梦初醒,恢复神志的她开始扭动身躯,用力从我的怀里挤了出去,而后拍了拍衣服站起身子,又面朝离开的方向,只向我展示她的背影。
即使有意遮掩,可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那飘忽不定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为什么不看我呢?”
看出端倪的我笑着故意对她调侃到,不曾想过原来自己也会有恶趣味的一面。
在我的眼里,空想始终是一个“大方”的人,不管是开心,亦或者是伤心,无论什么样的情感,她都表现得十分“大方”,都会直白地显露出来。
但如此扭捏的神态,可不多见。
就好像触电了一般,原本站得笔直的空想身体忽然一绷,像根钉子一样在那立得笔直。她强撑着胆子侧过脸偷偷瞄了我一眼,而后又立马转回头去,看向了不知何处,这才支支吾吾地反驳:
“哪……哪有……”
我看着她侧鬓之下那只已经通红的耳垂,偷笑着摇了摇头,一把瘫坐在地上,假装赌气似的不肯起来的同时,还鼓起脸愤愤地对她说到:
“哼,你要是不好好转过来看着我,我就不起来了。”
“岛风,你……”
看出我铁了心要胡闹,空想身体又是一僵,绷得更紧了。
只见她屏住呼吸,就好似憋了什么东西在喉咙中,想要发出来却又被死死堵住,脸上也逐渐露出焦急的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憋不住了的她终于“噗嗤”一声把气全呼了出来,但仍然没有照我的话转过身来,反而是背对着我发出了一声我之前从未在她身上听过的叹息。
“唉…”
叹息不长,也不响,可在我听来却显得尤为刺耳。
正当我被这声叹息搞得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疑惑之时,没想到她又立马接着对我问到:
“这最后的三天假期,你有什么安排吗?”
若是平时,我只会将这句话当做亲友之间再普通不过的寒暄,可此时此刻在空想口中说出,不免有些突兀。
“没有啊,你有吗?”
以我对自己的了解,这三天大概率只是会在寝室的床上和食堂的桌上度过,所以干脆就摇了摇头。而又因为想要搞清楚她突然这么问的原因,我便下意识地反问了她。
只见她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居然轻轻地点了点下巴,并发出一声微弱的“嗯”。
因为她背对着我,恰好刚才短暂转过来的侧脸又在不经意间转了回去,所以我根本来不及看清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她说话的语气有些低沉。
“嘶”
老实说,在看到她点头的那一刻,我被怔住了,脑海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猛得一收缩,之后竟传来一阵绞痛,惹得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明只是一声毫无力道的轻呢,却如一把尖刀般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胸膛,贯穿我的心扉。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到了快分别的时候了吗……’
或许是相处时间太短,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自打来到极昼后,我的日常生活可谓是来了个翻天覆地的转变。
若是说曾经的生活安逸到让我总是百无聊赖,那么最近的这段日子简直是逼得我时刻提心吊胆。每一次的出击都像是站在一条分割生死的钢丝上跳舞,谁也不知道是否哪一脚会踩空。
而和空想一起度过的这两天,反倒是又让我卸下了心底的担忧,就连心态也开始恢复平和。
这种紧迫之下难得的松懈,像一层迷雾,恰好模糊了我对时间的概念,让我心存侥幸,竟下意识地觉得这段平静的日子会是永远。
我不会去傻傻地追问空想到底有什么安排,也不会追问自身是否可以陪同,明明她的举足之间早就透露着答案。
只是略带苦涩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而前面的空想见我迟迟不肯开口,也是一言不发,沉寂了下来。
此刻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头,空气中还莫名弥漫着一股悲凉的气息。走道间的灯时而滋啦滋啦闪烁,将这份寂静又不断加深。
“好啦好啦,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面了,放轻松点,安心过完眼下便是了。”
半晌,还是由空想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或许她刚开始只是想找个机会和我说两三句道别的话,并非想把气氛搞得这么僵。
听着她安慰似的话语,我下意识地抬起了因为刚刚不自觉低垂下的脑袋,看向她的位置。
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恰好也依照我之前的话转过身来看向我,就这样,两条怀着千丝万缕情感的视线,交错在了一起。
两人位置一高一低,这样含情脉脉对视的场景,单从旁观者的角度,应该如童话一般,给人无限的遐想。
可惜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当然,硬要说的话,不如的肯定不是我的人意。
“噗”
望着空想那哭成花脸猫一样的脸蛋,我当即就忍不住笑喷出来,先前的感动也连带着被一扫而空。
“哈哈哈哈哈”
因为不想打击空想,所以我强忍着气没有笑太大声,可偏偏因为这样,发出的笑声反倒变得怪异沉闷,莫名像是老巫婆发出的“给给给”的笑声,嘲讽意味十足。
只见原本还挎着脸哀伤的空想,白嫩的脸蛋上立马就有一股潮红席卷而上。
“真是的,别笑啦,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想转过身来啊!”
她鼓起通红的脸颊,活像一只烤熟了的河豚,脑袋上也直直往外冒气,见我笑的迟迟停不下来,终于是忍不住了:
“喂!”
…………
“所以,岛风,果然还是由你来敲门吧!”
站在胡德的宿舍门前,我看着面前磨磨蹭蹭迟疑了许久都还是没能成功鼓起勇气敲门的空想,有些无语。
只见她看了看我,又用眼神撇了撇面前的铁门,时而挠一挠头,时而摊开双手,咧开嘴对我傻笑两下。
这副憨态,纵然是我也无法将此时的她和方才那位多愁善感的空想联系起来。
‘嗯,空想能恢复元气总归还是好事……是吧?’
忽然有点羡慕心大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