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动II

作者:艾尔玛和休谟 更新时间:2022/10/27 13:36:02 字数:3293

头好痛。

狭窄的木箱内闷热至极,身体被强行蜷在一团,骨头都好像从中折断,压迫住的胸廊艰难地撑起肺脏,一张一合,却连呼吸到新鲜的氧气就成了奢望。

脑袋在坚硬的木壁上撞来撞去,腹部的表皮一阵阵地发痒发痛,汗水和泪水都流到了地下,黏黏糊糊地粘连在皮肤间,像块盐水浸泡的咸肉。

周围的摇晃停息了。

下一秒,箱门被人打开,新鲜的空气扑入箱中,还未来得及吞下,阿莱芙就被人扯着锁链从木箱中拽出,手腕处被拉扯得要脱了臼,有气无力的悲鸣声从阿莱芙的口中还没有发出,她的身体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

坚硬的声音被卡在了喉咙,像块塞住呼吸的玻璃碎片,完全的窒息感包裹着阿莱芙,她慌张地要伸出手求救,但手臂毫无动静。

她愣住了精神。

恐惧如同一条裹尸布,把她冰冷僵硬的身体紧束其中,失明的双眼和不知何时退化的听觉让她无法知道外界的任何动作,仿佛一只抓住自己的死手——窒息的痛苦带来的晕眩逐渐加重,而那手随之收紧,将阿莱芙的身体攥紧在其中。

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什么也看不见,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倒不如说是尸体。

要死了。

这个念头就那样出现在了空白的脑海里,阿莱芙的意识都被那个念头振荡得模糊了,她挣扎着要对身体发出命令,但什么反馈也没得到。

刚才还听得见的声音此刻已经化作细微的嗡鸣,只有心脏逐渐疯狂的抽动的声音敲打在阿莱芙的精神上,衰竭的器官和血管被撕裂开,脱落的心脏坠至腹底.

“R.....Ome....’phi!”

划破血管的刺痛伴随着四肢一瞬通电般的麻痹感,阿莱芙浑身打了个颤,张大了口,把一大口空气塞进肺里,又是几下抽搐和痉挛的呼吸后,身体才从应激中缓慢脱离,绷紧的跳动的神经舒缓下来,带着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绷直的身体也就瘫软在了地上。

“如何了?”

阿莱芙感觉得到什么东西把自己的上半身托了起来,大抵是什么温软的物体。

“有气了。”

“妈的,真他妈没良心,府上大钱买的就用这破箱子装过来,人还差点送没了?”

“...稍安勿躁,先生,这孩子还需要休息——以及清洗,我们先把她带进去吧。”

“喂,喂,醒了吗?话说我刚才是听到她说话了吗——那是什么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唐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脸蛋,但看外貌来说,钱花的倒还不算冤,尽管挂着粘稠的液体,但样子和手感都着实不错。

想到这里,他又轻捏了一下——随后换来少女一阵听不明白的话语。

“Sig’ hes!”

“哈。”

唐双手掐着女孩的腋下,把她从地上举了起来,后者则像条鱼一样来回踢腾起来,佩瓦兹猝不及防,被女孩猛地袭击腹部,连连后退几步,靠到了栏杆上。

“妈的.......你这钱花的是真值当啊,嗯?还能顺便给我来一下,认主是吧。”

“有外人靠近府邸,作为女仆理所应当提高警惕,并适时地将其武力驱逐,这不是做得很合格吗,尚不需调教就有如此意识,真不错啊。”

唐冷嘲热讽着会被女孩子伤到的佩瓦兹,一边来回挪动着脚步,避开女孩无目的的踢打,但很快,女孩就消停了下来,软塌塌得被举在空中,像条拉长的猫。

“好好好,赶紧带着你的小女仆回家吧,知道的明白你是找了个女仆,不知道的以为你找了个小孩子当老婆,可怜我佩瓦兹大老远敢来这里,却连顿饭都不管——呜呼,议会长当真吝啬至极,难怪工人怨声......”“佩瓦兹。”

“......”

自知失言,佩瓦兹双手捂住嘴巴,耸了耸肩,转身挥挥手,没有再多说话,快步离去了。

“老坎贝尔?你现在有时间吗,把这孩子去带给女仆长小姐。”

……

母亲的子宫是那样令人眷恋的温暖,紧贴着至亲之人的血肉,听的见彼此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仿佛已经能看到未来生活的幸福和美好。

可惜,自己的记忆里没有那种感觉。

浸泡在泡沫中,阿莱芙睁着空洞的眼睛,认真地掰着手指,仔细整理着情况。

听得懂他们的话,却似乎不是通过耳朵,倒像是那些文字凭空出现在心灵中,含义一戳即破,眼睛看不见,却大抵知道他们脸上的神情,开心或难过?惊愕或激动?

深吸一口气,阿莱芙潜进水下。

幽暗的被称作虚无的视野中,却能看见某种隐隐发亮的线条,阿莱芙伸出手去,尝试去触碰那个平面。

光滑,带弧度,大概是…

浴缸。

形容词是搜索记忆的链接,但却翻来覆去也找不到关于浴缸的记忆,清晰记忆的起点只有那个阴暗的地牢里挨着毒打——对了,明明都是阴暗,为什么却感觉这里明亮的令人安心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啊。

阿莱芙缩回手,仔细捻搓着链接头皮的发丝,感受着那水润的光滑和角质的粗糙。

感知是这样美好的东西,阿莱芙想,窒息时仿佛和世界隔绝一样的竭力和绝望被深深烙刻在了心智中,现在想起,咽喉处都会传来一阵阵的紧勒一样的感觉,仿佛被人死死扼住,恐惧就会短暂地从心智的深海跳出水面,只是一瞥,阿莱芙就吓得赶紧放空脑海,什么也不敢想了,只顾着享受当下的温暖。

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耳旁没有水声,周围的世界是这样的死寂,只剩下手指划开水的美妙触觉,像挽住一丝从手中流走的纱,那样的光滑,那样的柔润,温暖地包裹在手边,像层紧贴却透气的棉被。

这就是水。

那么空气呢。

她把手伸出水面,一边咕嘟咕嘟地涂着气泡,挂在皮肤上的水滴缓缓下流,抚过无数细小的纤毛,是微痒和清凉的感觉。随便甩一甩手,气流就带走了那些悬挂的水滴,皮肤似乎随之就收紧了,重新绷起,浸泡的褶皱也就消失了,重新变成奶一样光滑和洁白的样子——不过只能感觉到光滑就是。

然后,猛地收拢五指,指间穿过的风被湿润放大了,感觉便格外明显。

那就是空气。

阿莱芙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仔细地梳理自己糟乱的心智,把事件和情感剥离开来,认真地确定自己还记着什么。

总之,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抓进了地牢…然后现在被卖到了这里,大概?记忆里清楚的事件也就是这些了,还真是无厘头啊。

缩在精神世界的感觉很安心,寂静的外界反而给了阿莱夫更多这样的安全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和侵入她的内心,她可以把自己珍贵的一切都锁到那里。刚才想到的,母亲的子宫的温暖的感觉,就先放到最里边吧…然后是现在的,浴缸里的泡泡浴,也要存放好。

现在该出去了。

小心地爬出浴缸,按照刚刚处理好的记忆沿着周围摸索,粗糙但多绒棉软的是毛巾…是用来擦干水的,然后是…衣服,唔…好像一路过来都没有关于衣服的记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挠了挠头,阿莱芙用手拉直毛巾,大概感觉了下两只手的距离——人体能通过肌肉的拉动幅度清晰的定位手的位置还真是个不错的天赋。距离完全够长,就把浴巾缠在腰上…嗯,然后去找人问问吧?

“嘿,孩子,你怎么没穿衣服!”

她一推开门,这个声音就出现在了她的心中,仿佛门外的人就站在自己的身体里说话一样。

“Zay’ in…”

“…啊?孩子?你说什么…什么在因,那是什么…额,你衣服呢…?”

“Zay’ in ‘phi!”

阿莱芙茫然而慌乱地缩回了浴室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向着那个明显的…

精神源.

无来由的欲望袭上阿莱芙心头,她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是一个陌生的心智,而刺探的触手正从自己的精神体发散出去......

“你没有找到你的衣服吗?”“Al....Al’ ta......”

阿莱芙拼了命地点着脑袋,刺探心智的事情随之就抛到脑后了,她依然是“听”到了那声叹息,随后是...陌生的精神源靠近过来,从自己的身边掠过....

“我来帮你——第一次陌生是很正常的,但不允许有第二次,勋爵府的女仆都有着自己的工作需要忙碌,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个闲心去帮你......知道吗?”

光滑的面料包裹上了双脚,轻柔地勒在上面,感觉很奇妙——而且相当不错,她尝试着晃动一下脚趾,有些困难,但倒还做得到。不自觉地相互磨擦了一下,一种细腻的粗糙质感,像无数极其细小的砂子夹在中间......还蛮舒服的,阿莱芙这样想。

“这是长筒袜,然后自己把皮鞋套好——喂,难道没人教过你穿衣服吗。”

带着些许埋怨和不耐烦,但对方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的懈怠,贴身的衣物被一根细长的物体拉上大腿根部,然后是束紧在胸前的...大概是叫乳罩,向后被拉得很紧......

“Sig’ ta...!”

“感觉疼吗——很正常,适应下来就好了,要时刻注意好自己的容貌外表...你不会想被开除的吧?”

一块柔软的布料被缠在了腰部,那是一条类似带子的结构,外面又套着一层垂下的薄层布块,一直落到膝盖上下的位置,然后是包裹在上身的衣服,手臂被牵引着穿过袖口,以及插进发间的,带着好闻味道的布块。

“发带,束身衣和裙子——这总会穿吧?你要记住,明白吗?”

有些艰难地把女声提到的词语和这些来自于最模糊的触觉的修饰词链接在一起,现在记忆里有新的东西了,大抵也算是学习了。

“好了......跟我来。”

十根手指绞在了身前,跟着那个陌生的精神源,阿莱芙不自然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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