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曲

作者:艾尔玛和休谟 更新时间:2022/11/1 0:57:15 字数:4201

发现女孩看不见不是什么难事,对于利克西来说更是轻而易举,效率至上的女仆长对于这种只有脸好看的女孩子没什么好感,但她也清楚,若不是议会长限制,唐会把他那些情人都弄进府里,如今只有一个所谓的贴身女仆,议会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利克西可没有议会长那么好的容忍度,她是世代服侍卡斯米尔家的氏族,从小就接受训练教育和服从规则的女仆长眼里揉不进一点沙子,对于这位贵族子弟更无好感。

利克西和议会长不止说过一次,应该为少议会长请一位优秀的教师,萨顿城内不缺这种人,或者至少把大图书馆珍藏的书籍用起来,但议会长每次都只是口上答应,转眼就抛之脑后,这让她颇为苦恼——她也没办法亲自上阵,这不合格规矩。

她无心去折磨女孩什么,所幸那孩子只需要跟在唐身后,用不着做太过家务,要不然验收的时候可就让人头大得很。

当唐牵着抱着扫帚的女孩从走廊中走过时,冷眼旁观的利克西便这样想,她倒是还为那孩子感到忧虑,虽说是奴隶,但万一哪天过了火,怀了主家的孩子,议会长一定会下令驱逐,届时离了优渥的生活条件,一个怀孕的女孩可不好活。

但她没有想开口劝谏的意思,道路是自己选择的,那个女孩找不到比现在更合适的工作,盲人女孩只有妓院一种去处,除了这里。

利克西注意到阿莱芙向自己的方向扭了下头,一瞬间,强烈的窥视感逼得她死死地盯住那双澄澈的蓝色瞳子,后者很快就挪开了目光,空洞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出。

确实是个盲人。

但总感觉哪里很奇怪。

望着远去的阿莱芙和唐,敏锐的女仆长抬起手托住下巴,静静地思考起来。

......

阿莱芙巴不得亡命飞逃,但或许是死死攥住自己的唐的手给她了些许安慰,她才得以压住自己已经失调的脚步,放慢自己的呼吸速度。

她做的太明显,以至于对方的心智发生了排异——就像免疫系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个词语,但大概就是那样的意思。她的精神触角入侵的太明显,对方的精神毫不犹豫地对她发起了反击,那两道针一样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攻击性,刺得浑身从骨头里往外冒汗。

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病态的敏感,很容易就胡思乱想——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像片陌生无边的海洋,每时每刻接受的信息都足以把它这艘孤零零的小船湮没在水中。

适才过载精神力的负面效果依然在影响她,心脏时快时慢的跳动令她的血液濒近凝固,在阿莱芙死寂黑暗的世界里,只有心脏失去规律的搏动声摇动着她方才爬上悬崖的意识。肢体的末端阵阵发麻,寒冷和脱力包裹着它们,恐慌如沉重的锁链紧勒在喉间,阿莱芙感觉自己几乎是被拖行在地面上。她满心想着找个地方睡一觉,却被唐拉着不知道去到哪里。

“Zay’’in......”

“你累了吗......我想带你去找个房间休息,这一层很大,都是我的房间,你可以自己有一个房间的。”

“Al’’ta。”

阿莱芙确实想找地方休息了。

她眨动着看不见的眼睛,跟着唐进了房间。

......

“想必被送到这里来很难熬,第一天的工作也很辛苦了吧。”

当时阿莱芙正平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空间,她一直期望自己能够攒足力气再尝试着让那些线条重新出现,但一整个下午到晚上,她都感觉浑身一动也不想动,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的洋娃娃一样软在床上。

唐来到时也是如此。

她依然没有察觉自己的隐私部位完全暴露在外,虚弱的心智甚至难以发现涌现在身边的,炽热而强烈的欲望。

唐像是在自说自话:“喝些热牛奶,今天就先休息了如何?你看起来气色很差——要我拉你一把吗。”

阿莱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拉起,脑袋能够倚靠在一个温软的怀抱里,令人舒适的安心气味从身旁的人怀中传来,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环境更能令她的精神好好休息的。

光滑坚硬的容器和牙齿碰撞,香甜的液体被吞入喉中,眼睛随之自然地闭合,真好。

这会是很好的一觉——醒来后,什么就都会恢复,我还有很长时间去搞明白我自己和这个世界,阿莱芙这样想。

直到舌尖上升起弥散的金属锈气,和手腕处传来的冰冷触觉扩散到全身上下,金属清脆摇动的声响传入耳中,阿莱芙才恍惚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

贴身衣物被人拉开。

......

“这是一堂课。”

......

“议会长找你。”

利克西依然无法接受这样事情的发生,或者说,她真的高估了纨绔子弟的平均素质,她更痛恨自己之前的态度,但即使是她,也没有预料到这一次会发生的这样快。

“哦......父亲的话...现在吗?能麻烦他稍等吗,我在忙。”

利克西没有再多客气,拿起腰间的钥匙,咔哒一声推开了门。

一片狼藉。

女仆长叹息着,背过身去。

“出去。”

“......你没有资格和我这样...”

“滚出去。”

“......”

唐揉着自己发烫的脸,咬紧了牙,同样叹息一声,匆匆地提着丝质衬衫走出房间。

“利克西......我知道...”

“我没时间和你浪费,议会长所为的也并非此事,请你滚出女仆休息室,这是越界。”

唐回过头,只看到利克西散落头后的稠密长发。

他感觉自己清醒些了,于是长长地吸入一口气,用双手使劲地摩擦着自己的脸,少顷才从被打断的甜蜜时光中脱离出来。

“天啊,利克西...我......”

“贴身女仆,哈。”

伴随着一声冷哼,留给唐的只有紧闭的门。

目光从水渍与褶皱扫过,随手端起旁边的牛奶杯轻嗅一下,一切了然于心的女仆长拎起挂在浴室旁干燥的毛巾,走到了床边,微弯下腰。

“阿莱芙。”

“Qnu’......Qnu’......”

利克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猛地攥住,又松开,那是一种真真切切的痛苦,精神和身体上的。

“是你。”

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利克西从腰包中取出了手套,一手抓住了阿莱芙的腿,另外一手毫不犹豫地探入。

“Sig’!!”

伴随着嘶哑的叫声,利克西得到了检验结果,迅速结束试验的她坐到了女孩的旁边,把对方搂进怀中。

“好了,没有事情了。”

女仆长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善后,不论是为了家族,还是那匹种马,她比任何人都更知道如何处理此事,这个教训就来自于她自己旧时的经历。

“你必须信任我。”

现在利克西已经完全放下了刚才的芥蒂——转变很快,但是她下定决心了,就会去改变。

“Ome’...’has,’has!”

她像是在述说,利克西这样想,她感受得到紧贴在胸前的女孩的因剧烈活动后的痉挛而无法安定下来的喘息,仿佛明白她每一句意义不明的音节后的含义。利克西很熟悉这个过程,像是紧靠在母亲身旁时,来自母亲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就会流入心中,不需要任何一点的言语交流。

“你在对我的精神做手脚。”

有些费力,但利克西在这方面毫不迟钝。

“不过没关系,能告诉我你想要表达什么就好,比那些意义不明的音节清晰的多...好了,那里还在疼吗?”

[疼。]

阿莱芙没有费力传达这个信息,因为对方的心智处于一种接纳的状态,而利克西则微眯起眼睛,认真地分析这一个个密码一样的情绪信号。

“你感觉你失去了什么。”

“......”

“这对你很重要——你完全没有接触过一点这方面相关的知识吗?”

“...”

“......真的是一片空白。”

这回轮到利克西苦恼了。

女孩的哭泣完全来自于第一次的疼痛,而非所谓的羞耻,或者说...冒犯贵族家规后可能面对的私刑,原本做好了现身说法的疏导准备的女仆长再精明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所幸目睹暴行的气氛没有让她的大脑停止运转,既然这样,事情倒是好办的多。

现在已经很晚了,她没有花多长时间为少女清理伤口和安排新住处,更多的时间在安置好少女后,她对自己刚才的失态带来的结果和那家伙接下来的反应没有把握,即使自己是世代侍奉的亲族,也断不该如此逾越,如实禀报管事人便好,非要自己跳出来这样折腾一番;虽然说,有机会当面骂那个家伙确实很爽,但爽快后要面对的问题往往才是最棘手的。

坐在床边,看着入眠的阿莱芙,利克西思虑万千。

“母亲。”

她想起来母亲曾经教给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这只是工作,古老的血缘关系和友谊已经在无数代的传递中消逝了,只剩下纯粹的主仆关系,而主家从未把他们当过同等地位的人。他们不是立国时的将军和辅佐官,只是议会长和女仆。因此,任何无缘无故的亲近都应该提起警惕才是,她只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和单纯,害的自己依然无法遵循母亲的意思,脱离这座围城。

外边的人向往里边的安逸和富贵,里边的人向往外边的自由和繁华。

“Al’’ta..”

少女的呓语声把她的思绪拉回到了房间,目光重新聚焦在了眼前熟睡的人上,她睡得很熟,白天经历的一切仿佛都与此时的她无关,那样无忧无虑的神情,即使是在经历了一场对每个女孩来说的大变。

有些时候,不太懂事,也是好事。

利克西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从座位上起身。

该去准备第二天的工作了。

......

“唐。”

“咳咳...父亲。”

黑暗中,火焰一明一灭,狭小的房间内灰尘四处飘荡,闷热的气浪拍打在唐的脸上,忍不住咳嗽起来。

“坐过来。”

有了利克西的话保底的唐放心地靠近到炭盆旁边,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了父亲那双异样的手。

“父亲...您的手?”

“我的手。”

那些手指已经看不出形状,斑驳不堪的表面污黑干枯,开裂的皮肤下是暗红色的血肉,另一些地方则被蠕动的蛆虫和黄绿交杂的粘稠脓液包围的脓肿挤满,一朵朵像盛开在尸体上的腐枯花。

唐猛地后退两步站起身来,老旧的椅子随之翻倒在地,摩擦出刺耳尖利的声音。

“......父亲。”

他半张着口,良久才缓慢的蹦出两字。

“唐,利克西说的不错,你是该学些东西了。”

老议会长的声音喑哑无比,像个生锈的破风箱,说着话还漏着风。

“父亲要我学什么。”

“你以后,每周,带着两个人,去参加两次内阁会议。”

“...带什么人。”

“利克西熟悉政事,你再带一个你心仪的便是。”

心仪两字的腔调格外奇怪,不知道是炎热还是什么原因,唐的额头渗出汗来,他抬起头试图观察老人脸上的表情,但昏黄的光晕仅仅能让人大抵看清面部的轮廓形状,剩余的部分尽数隐没于驱之不散的黑暗角落。

“父亲,心仪是指?”

“合你心意便是。”

唐感到一阵兴奋——这是否代表父亲的知情和认可的暗示...若是暗示,那便不宜再特意提明,生怕面前的老人回心转意,唐连忙躬身行礼。

“父亲还有其他教诲吗?”

“图书馆,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入。”

“......父亲,这是为何。”

霎那间,唐发觉,自己低下的头被一股力量强行拉起,正对的方向,一道阴狠如鹰隼的目光直射在他脸上,扎得他冷汗直冒。

自己似乎成了即将落入鹰口而浑然不知的麻雀,而死神已经在脖颈上高高举起了镰刀,亡者的锋芒则要亲吻在脸庞上...

“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

火光似乎亮了些,那道目光随之消散了,仿佛刚才的一瞬仅是幻觉,唐如释重负,转身离开了顶楼。

当他来到同层的图书馆门口时,望着黑漆漆的高大入口,危险的好奇心猛地窜上心头——他有些按捺不住要进去这座自己一直以来只是口头炫耀,却从未真正到访过的,家族最大财富的聚集地。

但当好奇心正尝试诱使着他迈出脚步时,他想起了那道像是凝视猎物一样的目光,傲慢而无情,仿佛下一秒,自己的生命就会随之消散。

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唐连忙上前,拉动两扇大门,把这一切隐藏于阴影中的禁忌闭合其中,扯起铁链,紧紧缠上三圈落锁,一步不停地离开了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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