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消失~Lost Dream

作者:两个人到底相隔多远 更新时间:2022/10/23 5:10:30 字数:3541

決別:

现在正处深夜,从月亮的位置来看,大概是十一二点钟。神社内部和周围都出奇地黑,唯有桌沿的油灯散发着些许微光。在这样的黑暗中写字尤为费力,若不是有白纸的映衬,恐怕都分不清这墨的黑与这天的暗。不过还好,在油灯里的油耗尽之前,我完成了这封勉强称得上是遗书的东西。其实我本来不打算写的,然而,也许是所谓的仪式感吧,我又不得不写点什么,即使已经无话可说。

就当做是……诀别时的礼物……

​Derangement(精神错乱):

油灯已经彻底暗淡了,一片漆黑中什么也看不到,除了月光照耀下的那柄闪着寒光的短刀。月光与无限的暗交织在一起,使这迷离的世界显得更加错乱​。在我眼前闪烁着的,是鬼魂吗?是恶灵吗?不,分明什么都没有,那只是光线交错形成的幻影。平日里最熟悉的事物,此刻也变得陌生起来。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死去了一样。看不清,也听不清,无论如何这里都只有我一个人。恐惧的、不安的、怀念的、遗憾的、疑惑的、喜悦的、忘记的、悲伤的、痛苦的、曾经的、过去的……

所有一切都在向我宣告着,这个世界是幻想的(Phantasm),混乱的(Chaotic),疯狂的(Lunatic)

荒地(BADLANDS):

虚无,或者说是荒芜,我坐在案前,看着其上那柄银白色的短刀,感到无比地茫然。混乱的思绪从我心中潮涌而起,又在霎时间退去。有意义的所有的曾经的一切,或伤心的,或愉悦的,此刻都已失去意义,无法再掀起一点波澜。我脚下的仿佛不再是神社的木板,而是荒凉的废墟;我体内的仿佛不再是鲜活的器官,而是缠曲的肉块。停滞的心跳,沉沦的思绪,荒芜吞噬了我的所有,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切都归于荒芜。这片土地上还剩下什么?不存在期望的地方还剩下什么?

BADLANDS(荒地),美好的一切已然不复存在。

こころ(心):

自杀的人有很多种死法,有从高楼上坠落而死的,有沉溺在水里而死的,拿枪往自己脑门上来一发的也不在少数。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选择合适的死法的,不过对我而言,给心脏扎上一刀就已经足够了。如果拜托那位永远亭的医生,大概能死得舒服些,至少不用感受心脏被刺穿的痛楚。我的心脏仍在跳动着,重复着无谓的机械的跃动,它马上就要停下了吧,指使着心跳的时钟即将停摆。芥川龙之介的河童诉说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话语,枯寂的心灵空空荡荡连狂人也不忍直视。

我将短刀举到胸膛之前,准备结束这漫长的一切。

feeling,flowing,glowing:

刺痛,难以忍受的刺痛,我没有想到扎穿自己的胸膛竟是这般感受(feeling),然而更难以忍受的是将刀拔出胸膛的瞬间,颤抖着的双手再也无法握住泛着红光的短刀,只能任由其滑落到地上。伴随着清脆的掉落声的是沉重的撞击声,身体重重地与墙壁撞在一起,无力的感觉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红色的液体从胸口不断流淌出来(flowing),血液顺着喉咙从嘴角流出,有点呛,又有点刺鼻。逐渐模糊的视界里徒留下了一片猩红,红色,到处都是红色,绯红色的光芒在心脏处不断地发着热(glowing)。我仿佛变得炽热起来,然而我早已冰冷下去。

红与白的界限再也分不清楚,彼岸的船夫等待着东之国的熟识。

蘇り(复苏):

睁开双眼的时候,周围还是被黑暗包裹着,胸膛处仍有血液冒出,然而终是比半分钟前流的少了些。是啊,从刚才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半分钟。等待死亡的过程真是漫长而又痛苦,我不禁埋怨起半分钟前的自己为什么没能狠下心来下死手,痛痛快快地了结这一切。只是昏迷了十数秒钟便又苏醒过来,这算哪门子的自杀啊。短刀没能贯穿我的心脏,不过足够多的出血量也足以致人死亡,大概还需要五分钟,十分钟,兴许更久。自杀者的凶器就落在距我不到半米的地方,我却懒得再给自己不上一刀。沉重的身躯使人的思考都变得迟钝,我轻阖上双目,期愿能在睡梦中死亡。

处于弥留之际的人,在生与死的境界不断徘徊着。

hurtbeat:

耳边响起了什么东西嚷动的声音,深更半夜的,是老鼠吗?不,我分明听到过这种声音,是风的声音,还有比风更急促的声音,我努力睁开先前阖上的双目,这样就离失败的自杀更近一步了吧,以此为代价换来的却是眼前模糊不清的身影,与浑浊的黑暗搅拌在一起,没有生命的双眼终要迎来它的极限,马上连这黑暗都要消失在我的视界中了吧。你的双唇上开下合地在有节奏地说些什么呢?我这未充血的无用的双耳只能听见通过骨骼传来的迟缓的心跳,我是受伤之人,我的心跳为我的死亡做着倒计时。你在说着什么呢?你在为什么而焦急呢?

跳动,跃动,heartbeat,hurtbeat,带来悲伤的节拍在不断重奏着。

myosotis(勿忘我):

风,寒冷的风,吹动着,拍打着,穿过我这具没有热度的空壳。四面八方的气流在随意地摇摆着,我想这是熟悉的飞翔的感觉,是谁替我在这空中飞翔呢,托着我的身躯将我带离这重力的绳索。无论如何翕动双目,世界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掺杂着斑驳的黑点的白色的虚无。你的眼睛一定和我的不同吧,在黑暗中闪着彩虹色的光芒,却要不幸地被这血色染红。我看不见你的容貌,听不见你的声音,就连你的双手的触感都要消失在这虚无之中。像是被截去了声带一样,竭力张开了双唇却说不出半句话语。我多么想说句话,对着未确认的你说句话,然而逐渐凝结的血液却堵住了所有言语。风啊,代我向她传达吧,传达给她也能明白的花的誓语。

Myosotis.Don't forget me.

Desire for existence:

纷乱的竹叶划过我的脸颊,血液化作凝浆黏结起衣袖与我的双臂。你为什么要飞得这么快呢?无规则的竹林里连风都会迷失。一定有谁引导着你吧,引导着你通向那医生的住所。她的周身总是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那是象征着生命的元素。可惜我的火苗要就此消散了,多么希望她能将那温暖分予我一些啊。我的自杀算是彻彻底底地失败了吧,对于自杀之人来说,不应该有如此强烈的对于生的渴望。过去的被我压抑着的回忆突然似井喷般在脑海里扩散开来,黑色、白色、樱色、虹色、紫色、青色、粉色、橙色……如此多的色彩交织在了同一个生命里,它们的所有者却要在这斑斓的走马灯里走向无色的世界。不断加速着的向生的欲望(Desire for existence),追不上灵魂向三途川沉没的速度。

Desire Dream,减速的欲望与消散的梦,停留在终点的只有疲倦与虚无。

sleeping beauty(睡美人):

滴答,滴答,仪器的声响在空旷的屋宇内一遍遍地回响着,值夜的兔子们凑在一块低声交谈。永远亭从未像今夜这般安静过,仿佛伴着寒冷的月光陷入了沉眠。这里光亮最盛的地方永远是病室,作为一道界限将生与死分隔开来。医生与助手无言地看着病床上的伤者,灵魂已经踏入轮回的躯壳,只有尚未化作直线的心电图绘制着生命的迹象。寿命很长的人们难得没有缠打在一起,为着即将逝去的代表着生的可贵的人儿悲泣。见证了一切的人明白了将死之人的灵魂已然无法唤回,于是忍着悲痛把所有化作讣告,在这黑夜中敲响了还未到来的黎明的钟声。被血染黑的少女变成了童话中的主人公,然而这恶毒的对自己的诅咒却使她再也无法醒来。

嫉妒的妖怪闭上了她的双眼,燃烧着的绿光暗淡了它的色彩,悲哀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安然沉眠。

落ちてゆく(坠落):

坠落,坠落,不断地坠落。通往黄泉的道路竟是如此地遥远,黑暗的风穴中空阔无物,唯有我的身体灌了铅似的不断往下坠。我到今日才明白灵魂也是有重量之物,被死神拉扯着驶向彼岸。迎接我的想必是那位红头发的闲人吧,收了死者的钱却又不肯分给生人一星半点。即便在这样空洞的地方我也能听见绿发的阎魔大人的传唤,她那时刻严肃着的表情要是能再放松点就好了,被人陈列罪状的时候可不好受。即将结束了吧,这漫长的坠落,如同魔术一般,消失在这无垠的宇宙中的一角。再精密的天文仪器,也观测不到我的存在。

盛开着死灵的夜樱的小径上,不思议的二色蝶哼唱着只属于她的绮想。

elegiac verse:

天空是笼罩着灰蒙的蓝,水滴携着手化作群雨从云雾中落下,淅淅沥沥,淅淅沥沥,与失神的夜雀共同奏唱着悲哀的旋律。骚灵的乐器低沉地鸣响着,琴瑟的付丧神无言地拨弄着她的柱弦,就连没有情感的木石,也染上了灰色的名为悲伤的情绪。是谁在为之哀痛?幻想的世界沉默着低下头不愿作答。无色的樱花下再也无法聚集起纷繁的色彩,命运的骰子四处摇晃着不知从何方落下,蓬莱的歌谣孤独地在天空中传唱。这是任谁都能意识到的,逝去的她所留下的痕迹。群雨仍不断地从天空中坠下,遮断了光线,消去了身形。日日升起的红日暗淡了光芒隐藏在地平线之下,不知何时才会再度升起。处在世界中心的少女啊,你离往何方?

天地间不断回响着,献给消失的梦的挽歌(elegiac verse)

sorrow over:

龙神的眼睛和平日一样闪着白色,我想今天也会是一如既往的晴天。村子里的人们都忙于春耕,寺子屋索性也放了假让孩子们去家里帮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家只是照常过着日子。唯一有变化的大概只有出入村落的妖怪的数量。据说寿命越长的生物越不容易遗忘旧事,悲伤的情绪也会在它们心中停留更久,虽然我本身就是个例外,寿命不长记性却又很好。没有人会为了谁而长久地悲伤,飞速流逝的时光总是无情地冲淡一切。你好,再见,世界时刻发生着相遇与别离,只有文字和相片能保存下停滞的历史,前行的道路上不得不抛下什么。

日常的齿轮按惯例运转着,悲伤的泪雨浸润着消失的梦,sorrow over,挽歌的终曲断开了它最后的节拍。

二零一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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