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女儿。”潘漾道，“名字叫做蕾拉。”
“女……儿？”
“你没办法去理解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空低下头，“有关自己的事情，我确实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有的时候……有的东西又好像会忽地浮现出来……”
“你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否知道什么，对吗？”潘漾轻轻地说，“所有的一切对你来说……究竟是未知还是已知，甚至全然都是随机。”
“或许是这样没错……”空看着那一动也不动的少女，随即望向潘漾，“那个，我们就这样讲话没关系吗？会不会吵醒她？”
“无妨。”潘漾摇了摇头，随即面庞上拂过一道苦涩，“不如说倘若能把她给吵醒……反而还是件好事。”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理由？”
“理由吗？也没什么是不能问的。”潘漾轻轻一笑，随即望向那沉睡的少女道，“这孩子自己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所以，除非是她自己愿意，否则的话，谁也没有办法让她醒来。”
“封闭内心……是指在灵魂，精神上吧？”空想起皇天音来，“那个很懂这方面的医生，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吗？”
潘漾摇了摇头:“不会有作用的。”
“不会……”
空听出她的话音，似乎并不是找了皇天音帮忙而没有结果，而是好像就知道不会有结果，所以根本没有借助皇天音的力量。
“是因为……是她自己选择封闭内心，所以别人才没办法吗？”
潘漾忽地笑了:“你好像很关心我们的事？”
“我……嗯。”想了一想，空最后还是点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关心……但就是觉得有些在意。”
“这样……是错的吗？”
空不确定地看向潘漾问着，潘漾望着她那似有些担忧般的，又似有些不安般的，仿佛是小动物询问主人般的神色，在怔仲片刻之后，忽地忍不住轻笑起来。
“怎……怎么？”空没明白，“为什么突然间要笑呢？”
“你的耳朵，说不定比你自己还清楚你的真正想法。”笑过之后，潘漾的声音不知为何显得别样温柔，“在说那些题外话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完成来找我的任务？”
“啊……”
“说一说那个人要你告诉我的事吧。”潘漾道，“顺便告诉你，给你下命令的人姑且算是我的师弟。”
“师……弟？”
“之后再给你解释。”
“我知道了。”空顺从地点头，随即对潘漾说明了要该去讲的全部内容。
“是吗，又要启程了么？”听完空的话，潘漾露出了些许的沉思神色，继而向空道：“事情我都了解了，现在我想拜托你在出发前替我传一下话。”
“我没问题，”空直接地接受了，“要去哪里对谁，具体又要说什么呢？”
“对于那孩子并非人类的事，皇姑娘不知道算是情有可原。”潘漾说，“根据我的了解，这大抵算得上是性格使然。”
“只是那根延公主，却不能如此解释。”潘漾说着，声音微微冷了几分，“她身为幻神，又有神器凭依，按理来说，凡事应比常人先有所觉。可她却如此这般迟钝，可见心不在此。”
“你就过去跟她说，要她宁心静气，收敛心神，多多修炼。”话到这里，潘漾的声音明显又是冷了几分，“这次的自己内部的人，尚且并未造成什么危害，倘若下一次是有敌人伪装潜伏，那她是不是要到真的出了问题才会后悔？”
空听出她的语气不善：“那个……”
“如果记不住这么长，只对她说一句话就够了。”潘漾冷冷地道，“既然还是想把自己当成公主，就要认真地做好属于自己的本分。不然的话，我看这公主也没必要再当。”
“我明白了。”空左手握着右手手背，两手交于胸前，“我一定会传达好的。”
“那就麻烦你了。”潘漾说着，面容与声音皆是恢复了几分温度，“那么接下来，就是我回答你问题的时间了？”
“我要怎样去称呼你呢？”空一边问，一边说，“还有……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好……”
“你既然是那遗迹中人，论年纪自然是比我大的。所以你直接叫我‘阿漾’就好。”潘漾说，“至于我自身……只不过是沉疴旧疾，再加上些过于冒险所致的新伤罢了。”
“听起来很严重。”空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如果好好去治疗的话……是不是能变得好一些呢？”
“有些问题不是一下能解决的。更何况有些事原本就难以解决。”潘漾摇了摇头，“能像这样陪在蕾拉身边，每日同她说话，我已经觉得很好。”
“你以前都不在她身边吗？”空不由得问，“还有……你说和她说话……这又是怎么去做到的？”
“我们虽是母女，却也分别多年。我甚至不知道她还是否记得，是否会憎恨我这个母亲。”潘漾看着蕾拉，“我同她讲话，她自然是不会有回应的，但就算如此又怎样呢？在她最为孤单，又最需要人引导与陪伴的时候，我从未尽到作为一个母亲的职责在她身边，才导致她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就算她永远也无法醒来，我也会永远都陪在她的身边。”潘漾的声音极尽温柔，那看向少女的目光，更是蕴含着无尽怜爱，“我会对她说很多事情，过去的，现在的，还有将来。即使她永远都不会去回应我……我也会一直都这样去做——直到我死的那天为止。”
空张了张口，却不知为何一时说不出话。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不知何时充斥了她的内心，她并不理解那是什么感情，却又不可思议地感受到了一份难过。
那是属于潘漾的难过。
是即使接受了现实，下定了决心，也能够去自然露出笑容，在这样的诸多前提之下——
也无法被抹去的一份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