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样的。”
空打断他的话,那看向陆切玉的眼睛,没有责备,也没有埋怨亦或憎恨。
不如说,那简直就像是——
“我并不是想要怪你。”
从未见到过的,好似在诉说着什么一般的,那样的眼睛。
“不管情况是怎样,最后的结果又是如何,我都相信切玉你,肯定会去尽到自己能想到的全力。”
“哪怕是力所不能及,也一定是想要去达成的。”
她这样说着,反而让陆切玉感到愈发迷茫。
“之前,在到执行任务的基地之前,艾露莎这样对我说。”
缓缓地,空向陆切玉说道。
“——你与拥有的力量,并不匹配。”
“——像是你这样的,不管再有多少东西,也只不过是浪费而已。”
“什、什么?艾露莎……她竟然对你说这样的话?”陆切玉当即瞪大了眼睛,随即,眼眸里透出一股愤怒,“你等我,我现在就——”
“你没有必要去找她。”空没有松开拉着他衣服的手,“也没有必要为这样的话而感到生气。”
陆切玉无法理解,连连摇头:“不生气?我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因为她说的没有任何错误,是相当正确的话。”
空的一句让陆切玉整个愣住,随即说不出话。
“我……最一开始,之所以会和你们一起走,就只是单纯因为,我没有任何的目的而已。”
“之所以简单地接受了提出来的条件,也只是因为,我觉得什么都没有所谓。”
“为你们考虑,为你们做事,是出于约定,是出于契约。”
“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陆切玉张了张口,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在你给我名字的时候,我觉得那很方便。”空说,“因为那意味着,我不需要去思考任何的事,就能够以固定的身份,继续的这样过下去了。”
“只要和你们站在一起,只要去做有利于你们的事,属于我的一切就会持续,就会继续。”
“但……”
“那实际,并不是我想要去做的事。”
陆切玉说不出话,尽管他觉得自己在这时一定要说些什么,可是那纷乱错杂的感情所化成的千言万语,却是如同被什么给堵住一般,生生卡在喉咙。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办法肯定自己。”
“因为我根本什么事情也都没有记得。”
“哪怕是偶尔会忽然想起来的东西,也不过只有片段而已。”
“以前的我,究竟是怎样的呢?”
“在这样想的时候,就会不由觉得。”
“和这些人——和你们的关系,说不定,就只是以记忆为分界线的。”
“一旦我恢复了记忆,不管究竟是怎样的立场,我和你们的关系,恐怕都会直接就结束吧。”
“只属于【空】的——那样的一份关系。”
“既然是这样的话,现在让它存在的必要又是什么呢?”
“不管现在究竟如何,迟早都会被改变,然后消逝掉的不是吗……?”
“对于过往的记忆而言,【空】……就只不过是再渺小不过的尘埃吧?”
“轻而易举,就能被覆盖消失掉的尘埃。”
“那么……”
“否认过去和肯定现在,又要去怎样选呢?”
“什么否认过去?什么肯定现在?”陆切玉连连摇头,只觉得难以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以自己消失掉为前提呢?就算是有一天空恢复了记忆,只要你有那个意向,不是就依然可以继续和我们在一起吗?”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女孩慢慢回道,“恢复了记忆的我……还会是你们所认识的【空】吗?”
一瞬间的沉默。
陆切玉彻底失去了话语,尽管他想要反驳,可是在这一刻,却是说不出任何能够负起责任的话。
“对于我来说,过去,现在。在这二者之间,是一定要去做出选择的。”
空这样说着。
“因为一定要做出选择不可……”
“所以,我没有办法原谅,迟迟不能做出选择的自己。”
因为不能原谅,所以才去逃避。
因为掩盖的心情被直接戳破,所以才觉得既然选择不出,倒还不如就这样直接结束掉才更干脆。
毕竟……所谓的存在意义。
那是一开始就存在的东西。
“空……”
陆切玉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自己竟然从来都不知道,空的心里居然是这样想的。
“我本来……是打算就这样消失掉的。”
“就这样结束掉,这样一来也就不需要去做什么选择了。”
“再没有任何烦恼,虽然对大家来说很不负责……”
“但我们本来就是因为利益关系而在一起,所以,既然事情变成那样,实际上或许也无所谓。”
“你……”此时此刻,陆切玉已经几乎要说不出话,“这次的沉眠……难道说……是你自己……”
空点了点头,然后。
“我想是这样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究竟是怎样的原理。”
“那个时候,在觉得伪装被戳破的时候,只是想着干脆就结束吧。像是这样结束就好了。”
“在这样不断地,这样想着的时候——”
“就逐渐地,变得也看不到,什么也做不到了。”
“虽然是这样没错……”
“但是我,还能够听到声音。并且,也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事物。”
“只不过……完全,都没有办法回应。”
空说着,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但是,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随即她睁开了眼睛,先前的那些情绪在此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熠熠生辉的芥色瞳眸。
“我决定了,今后要作为【空】,只作为【空】而活下去。”
“顺应自己的【心意】。”
“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