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便是见到,就好似钧琉的感应灯一般,眼前原本一片漆黑的空间,忽地就被一簇簇的火苗点亮。
“大门也开着啊。”
说话的是已经改变了形态的龙可欣——或许现在,应该称呼她为【刃器】才更合适。
“是、是啊。”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形态,但在见到那张比自己都成熟的脸的时候,蓝千秋还是不禁抖了一抖,“我们小心点前进吧……”
啪嗒,啪嗒,啪嗒。
就在她话音未落的时候,从门里传来了一阵无规律的脚步声。一时之间没有人轻举妄动,没过多久,便是见得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从里面走到门前,随即——
无声地,那个人影的头颅滚落下来。
百里惊邪抬手,那头颅便在台阶上如同撞到透明墙壁一般停下。
“那是……风谷长夜?”
闫真难以置信地发出声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哈!?这怎么可能!”彤芷听到这话,当即就是跑到了前边去,接着也瞠目结舌,“这、这还真的是……”
“没有血迹,并且从头颅的模样看——”潘漾道,“他不是刚刚死的,甚至,说不定是早就死了。”
没有人问那么为什么头颅没有腐烂,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在这样异常的世界里,那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
“是真正的人类。”空的析眼亮起,随即汇报结果,“并且,在前方……还存在着同样的东西。”
“……走吧。”
百里惊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挥袖子,使得那头颅滚回了上方,重新对回脖子之上。
一行人继续前进,在经过风谷长夜尸首旁边的时候,闫真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几眼看过去不要紧,却是让他发现,那尸首的上身躯干有大量血液,而心口的部分,更是有一处穿透性的伤。
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毕竟那伤口之凶悍,是直接把心口穿出了一个明显大洞的。
这真的……是真正的风谷长夜吗?
闫真不禁想,他很难相信风谷长夜真的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心口穿洞,头身分离……
如果这真的是他,他也是真的死了,那么他到底是先被穿心而死,还是断头而死呢?
即使不明白也没有余裕继续思考,闫真只能再度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向前走去,走向深处。
时间流逝,时间流逝——
“这是……什么…………”
停下了脚步。
见到的东西令人悚然莫名。
那是一颗颗的头颅。
那是一具具的尸首,手持着一颗颗的头颅,犹如被固定了程序的机器人般,演绎着一出又一出的故事。
嬉笑声响彻开来。
悲鸣声响彻开来。
打骂声响彻开来。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原本只是摇曳着火光的院落,骤然变成了金碧辉煌的殿堂,各种各样的声音响彻开来,头颅们咯咯咯地发出声音,无头的身体肆意地开始舞蹈,人们不断地转起了圈。
那是宛如地狱一般,或者说,是超越了地狱的景象。
如果只是短肢鲜血,尸首惨状,或许尚且能够让人接受。
毕竟这对于遭遇了战争,或者遭遇过战争的人来说,尚且不算什么。
然而,恰恰是表面并非那边血腥,甚至是犹如有故事剧情一般被演绎着的故事,从死人身上散发出的悲恸以及幸福,反而让人汗毛倒立。
是的,幸福。
哪怕头颅在如同石块般相互撞击,那脸上的笑容也代表幸福。
哪怕头颅的毛发以及脱落,面颊早就崩坏,那脸上的笑容也代表幸福。
哪怕头颅的身体依旧残留互杀的刀枪之创,如此这般亲吻着的头颅,那脸上的笑容也代表幸福。
“这里真是……覆雨翻云?”
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沈落初发出了声音。
她的声音里有着隐隐的颤抖,而她的身体更是早就抑制不住那份本能般的颤抖。
有什么东西——很不对劲。
这一切本该是魔族所为——然而却完全察觉不到任何魔气。
这一切本该是魔君所为——然而眼前的场景却无法与那张面孔重合。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那个人做不出这样的事,那个人想不到这样的事,那个人不敢做这样的事。
可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
还能是谁?
一切的思考就像忽地沉入深渊,而伴随着只存在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咕咚”一声,有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眼前。
穿着钧琉风格的服饰——百褶裙——长靴——白衬衫和领带——
还有那不会忘记的发带——以及几乎是标志性的——宽大的漆黑披风——
“哟。”
出现在那里的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人,而在她的身后,就是覆雨翻云与上界连接着的、那一座曾经云宫夜宴来过的,高耸入云的塔。
“该说好久不见吗?”
那个人开口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喜出望外的,就像是在黑暗里见到了光芒,沈落初几乎想要直接向前冲去。
“惊邪。”
然而,从那人口中吐出来的简短话语,却是将沈落初的双脚,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
“闻……铃浅?”
潘漾试探般地说道,那人的目光随即投了过来。
“嗯?虽然那样去叫也没错,不过就现在来说,应该算是有更加好的叫法吧?”
她就像打算着什么一样说道,忽然视线移到百里惊邪身边,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个瞬间闫真方才注意到。
原本属于闻铃浅的,冰火异色的双瞳,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化为了难以捉摸的一片流动之色。
“怎么?你活……不,无论哪边都不是吗。”
空随着她的发言睁大了眼睛,而在那人连连摇头之时,从百里惊邪的喉中,终于发出了嘶哑般的声音。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