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昨日的动乱之后，原本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又一次有了动摇和涣散的迹象。
但好在统领及时救场，以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将人们心底刚升腾起的恐惧，统统都转化成了对血族的愤恨。
过程中虽有波折，但还是达成了宣战的目的——明面上，除了因袭击而死的数十名元素使外，银盟似乎并没有蒙受太多损失。
但实则，在大众目光所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可谓是……损失惨重。
————————
塞西亚王国（旧梅纳斯区），地脉。
那柄“狄克推多”仍然还插在湖面的正中央，可其刀身却黯淡无光，原本散发着的寒气也不见了踪迹，只萦绕着缕缕漆黑的幽焱。
原本被冻结的所有恶傀，都再次恢复了行动能力，更为疯狂地袭击了驻守的银盟军队。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早已经逃之夭夭。
所幸，在银盟主力的回防下，场上的局面再度被镇压下去。
但尽管如此，还是造成了许多不可挽回的后果。
……
缪尔斯的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却仍止不住向外渗出的殷红血液，不过显然他对此毫不在意。
在他身前的黑沼中，是一具近乎被拦腰斩断、分成两截的躯体，看样子是死去已久了。
“波斯图姆斯，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透，醒过来！”缪尔斯蹲下身，向他灌注了某股灰色的力量。
此言一出，老者原本空洞的眼眶中，像是又有了神采，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
“告诉我，这里都发生了什么？”虽然身体已经颓靡，但缪尔斯眼神的冰冷却丝毫不减。
“叛徒、封印……”波斯图姆斯嘶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又一个晦涩的音节，像是随时都会咽气。
仅仅这两个词一出，统领就有了许多眉目，但他的眉头仍旧紧紧地皱着。
“最终实验……成功了吗？”他在问这话的时候，语气气少见有点颤动。
顾希·末卡维没死，还救下了伊娜·德菲勒，这两名都是踏入了完全期的高等阶吸血鬼。
如果没有那个东西，哪怕有圣弗兰斯的支持，他也没有把握拿下切希斯区——在这件事上，他绝不容许任何失误！
“哈、哈哈哈……”令人诧异的是，波斯图姆斯突然狂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癫狂。
“当然！当然！这可是……我这一生中……最满意的作品！”
这名老人吼叫着，用手狠狠插入自己的胸膛，竟然从中挖出了一颗灰蒙蒙的诡异心脏。
当见到这颗心脏时，统领的呼吸猛地一停，随即，那股诡异的疯狂像是也传达到了他身上。
“我，波斯图姆斯，无愧于……灾厄之名！”做完这一切之后，这名老人也终于失去了所有生机，瞳孔彻底涣散开来。
缪尔斯接过了那颗蠕动着的心脏，他的双手第一次如此颤动，暗蓝色的眼眸中闪过种种异色。
“历代先王，还是垂怜着塞西亚王国的啊！”他将心脏紧紧地塞入怀中，如同怀抱着什么珍宝。
……
缪尔斯站起身来，最后又看了一眼对方那具彻底死透的躯体，脸上的激动与癫狂之色，也渐渐重新被坚冰所覆盖。
“你是旧帝国的罪人，我也同样如此，可那又如何？”缪尔斯收回目光，向外走去，身形缓缓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我们本就该随着旧帝国的崩塌一起湮灭，但却幸存了下来，甚至……还有机会让自己那丑陋的尸骨铺就新时代。
这又是……何等的荣幸！
————————
塞西亚王国，城中央，绞刑台上。
一名头上套着麻袋的男人被押上了台，其左右分别是火元素使烈古特、以及雷元素使阿格里帕。
“叛徒！”
“耻辱！”
“杀了他！”
他只是刚一出现，底下的人群便已经是群情激愤，向着台上扔着石头、泥块……狠狠地砸在了那人的身上。
“撕拉”一声，烈古特扯开了套在他头上的麻袋，露出了对方的真面容，俨然便是前不久才刚高升的伯纳德。
“肃静！”
阿格里帕举着手示意，随即迈着步子，走到了伯纳德的身前，神色冷冷地正对着他。
“私通血族、解开封印、出卖同胞……”他的眼眸中似是有电光萦绕，“伯纳德，你可知罪？”
“我知罪。”伯纳德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阿格里帕看着他这幅模样，神情忽而变得有些复杂，毕竟，那是与他一起共事了那么久的战友。
但是……对方背叛了银盟、背叛了人类，已经是罪无可恕！
“阿格里帕，接着往下说！”说着，烈古特已经是抓住了绞刑架的套索，将其绑在了伯纳德的脖子上
听到这话，阿格里帕顿时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可曾后悔？”
“……”伯纳德先是沉默，随即缓缓抬起头，露出了那双满是木然的眼眸。
“我……未曾后悔。”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是一片哗然。
“混账，你在说什么？”烈古特本就脾气暴烈，顿时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上。
“噗呲！”这一拳丝毫没有留手，顿时打得伯纳德吐出一大口鲜血，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可言。
“我确实背叛了你们，但我并不后悔这么做。”他嘶哑着嗓子，无视了一众仇视的目光。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地牢里经历了什么……”说到这，伯纳德忽而惨笑了一声。
“你是在为自己辩解，想要争取活命的机会？你也配？”烈古特掐住他的脖子，双目通红，眼看就要拉下行刑的拉杆。
“不，烈古特。”这时，阿格里帕却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至少……让他在死前把话都说完吧。”
“咳咳咳……”随着烈古特的松手，伯纳德恢复了呼吸，随即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喘息过后，他才继续往下讲述：“我绝非贪生怕死，但我肩上的担子，远比我的性命要重要……”
“我有我的家人，他们本不该被卷入，但是却由不得我……”
“银盟说，会保护好所有人的家眷，但事实……果真是这样吗？”他直视着阿格里帕的眼睛，声音中满是疲惫。
“当那名三代种血族，拿他们威胁我时，我已经别无选择。”伯纳德长出一口浊气，神色坦然。
“就这样，我告知了交接的地点、时间，在成为叛徒的路上越陷越深……直到今日为止。”
阿格里帕微微有些动容，但烈古特的神情却越发暴戾。
只见他举起了燃烧着的拳头，又是狠狠的几拳砸下——这一次，他甚至动用了元素力。
“这不是你背叛的理由！伯纳德！”烈古特一下接一下，很快就将他的脸揍得不成模样。
“呵呵……那我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伯纳德又吐出一大口血水，夹杂着好几颗碎掉的牙齿。
“任由妻儿被吸血鬼杀死？”他像发疯了似的，喊得声嘶力竭，“我伯纳德可以死，但他们……必须活着！”
烈古特停下了手，略微压低了沉闷的声音：“你真以为，统领在这之后会放过你的家人？”
“他当然不会放过，他可是疯子啊，就跟波斯图姆斯一样……所以，他们早就已经在切希斯区了。”
“疯子？我看你才是疯子！竟然宁愿相信那群吸血鬼，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同胞？”
烈古特被气笑了，彻底失去了与其交谈的想法，直接一脚踢开了拉杆。
下一刻，平台上的板子被抽开，而伯纳德的双脚也随之离开了地面……
“等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阿格里帕下意识地伸手阻拦，但却被烈古特毫不留情地拍开。
“怎么？阿格里帕，你是对叛徒还心存同情，想要任由他继续妖言惑众？”
烈古特面色凶狠地看着他，浑身上下的火元素，像是随时都会再度爆发。
“……”阿格里帕沉默了，看着被吊在绞刑架上，此时还在不断抽搐着的伯纳德。
最终……他还是缓缓收回了手。
————————
人们有属于人们的大义，我亦有自己必须守护的幸福，仅此而已。
摘自——《一名叛徒的自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