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月前。
靠墙的木床上，躺着名缠满绷带的银眸男子，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眼神依旧有几分呆滞。
然而，当坐在他床前的统领，提到“塞西亚”一词时，乔伊迅速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艾莉·叶卡斯蒂娜·塞西亚，也是塞西亚王室的最后血脉，我说的对么？”统领面无表情，声音中却极具压迫感。
“你在说什么？她不过是一个碰巧觉醒了光明元素的普通……”乔伊下意识地开口掩饰，可却被统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你用不着急着隐瞒，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多。”
说到这，统领再次语出惊人，“比如，她身上的元素并非‘光明’，而是塞西亚王室的‘神圣’。”
听到这些，乔伊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原来，统领早就对艾莉的身份一清二楚。
难怪、难怪他一直对其看护有加，一名失去依靠的王女，可以利用的地方太多了……先前的种种疑点，在这一刻好像都贯通了起来。
“你想怎么做？”乔伊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但双拳还是不自觉地攥紧，“把她当成傀儡利用，用来号召、凝聚亡国之民为你效劳？”
“呵……”统领显得语焉不详，“我确实是要把她当傀儡，但目的可远不止得人心这么简单。”
“你到底在图谋什么？”乔伊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一潭死水中看出点端倪，可他还是失败了。
统领倒是不疾不徐，反过来抛出了一个问题：“这些年也处理了不少清剿、抓捕恶傀的任务，你可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乔伊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圈养、研究它们，以此找到对抗血族的方法，这就是银盟一直在做的事情。”统领单刀直入主题，而这也是他一贯说话的风格。
“如果我说，能将血族……甚至人类都转化为恶傀，并加以驱使呢？”
他忽而森然一笑，“银盟这些年在暗地里做的事情，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真以为凭自己能调查出什么？”
“这、这又怎么可能做得到？”饶是乔伊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从来没有过类似的先例……”
“通过特殊手段，将恶傀的‘堕落种’改造后植入人体，便能以极低成本换来大幅的战力提升。”
统领声音淡淡，“这项工程的有效性，由数千个实验样本的数据支撑，其中也包括了各阶的元素使。”
数千个……实验样本？听到这个数字，乔伊的心头不由泛起一阵恶寒，这种明显反人道的人体实验，什么时候竟已经如同家常便饭了？
“银盟，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深吸了口气，终究没有去质问统领的做法，因为他知道这根本就毫无意义。
“为了实现最终的崇高目标，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统领的语气冷得令人胆寒，“无论是谁的性命，都同样如此。”
疯子……乔伊的脑海中闪过这个词，但又不得不承认，银盟需要这样的家伙——唯有摒弃了所有东西的疯子，才能令敌人为之忌惮。
“那告诉我这些，又和艾莉有什么关系？”不知为何，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自乔伊的心底缓缓升起。
“血脉越是纯洁，越是贴近光明乃至于神圣，可供给‘堕落种’的养分就越多。”统领接着道，“与之相对的，由此制造的恶傀也更加恐怖。”
“而作为几乎是独一份的塞西亚王室血脉，只要使用艾莉作为寄生的媒介，便能制造出足以与初代种硬撼的恶傀。”
听到这，原本还算沉稳的乔伊瞳孔猛缩，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你敢这么做，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种事情，我做的难道还少吗？”统领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目森然，“乔伊，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我到底敢不敢这么做？”
面对这般目光，乔伊无力再反驳什么——他清楚，身为一个疯子，他绝对做的出来这种事。
……
“你应该不是专程为了跟我说这个的吧？”乔伊再度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我喜欢跟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缪尔斯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要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把你自己的命彻底卖给我，你的能力很有用。”
“你又能许诺我什么？不动艾莉一根手指头？”乔伊反讽道，“我拿什么相信你？”
“不仅艾莉不会有事，跟你一起的那些孩子们也会健康成长。”缪尔斯像是吃定了他，“除了相信我之外，你也没的选择。”
长久的沉默过后，乔伊终于再度开口……
“我……答应你。”
————————
“怎么……又睡着了……”乔伊缩在冰冷的角落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原本早已死去的记忆汹涌澎湃，如野兽般撕咬着他的心脏，他默然地捂住了胸口。
经过先前一昼夜的努力和尝试，趁着荆棘之印力量的莫名减弱，乔伊终于从中撬开了一丝缝隙。
尽管只有少许的元素力入体，可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举动，却仍旧使得他几乎要呻吟出声。
就像是一片贫瘠的荒漠，忽然得到了肥水的浇灌——被当做废人囚禁了这么些天，也几乎摧残了他的全部。
想来他应该是要去恨她的，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怨她呢？
沉沦、清醒……一切都周而复始，他还记得自己这些天那幅丑陋的模样、难看的姿态。
空间迁越。
当乔伊再度用出这个能力，穿过厚厚的墙壁，重新见到外面的天空时，竟产生了某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午后的阳光很明艳、很温暖，他竟有些贪恋这份宁静了。
但很快，迎面而来的血族士兵瞬间使得他清醒了过来，要是还不趁现在立刻，恐怕之后他也就没机会了。
他也不敢太过动用元素力，因为怕引来顾希的察觉——先前他还只是尝试撬动，似乎就险些让顾希发现了什么端倪。
最终，他还是决定潜行着离开，以此躲过这些血族士兵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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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一边遮掩着自己的身形，一边照着印象向外城的方向而去，心中已是浮想联翩。
如果顾希没有欺骗自己，按照她那时的说法，银盟似乎是要打到切希斯区来了？
见鬼，天知道这段时间外界都发生了什么？纵使是向来了解缪尔斯作风的他，也不知道计划现在推行到哪一步了。
在缪尔斯预设的剧本中，自己在窃取完切希斯区的情报后，紧接着就会死在毒皿计划之中。
自然，在毒皿计划之后的安排，他也不会向乔伊多加透露。
刚从沉沦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又思考着这些问题，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突兀的，他的脑海中又闪过了一道白发蓝眸的倩影——如果不是在心中听到了对方的呼唤，恐怕自己依旧还在沉沦着……
“艾莉！”他开始冷汗直流，在先前心灰莫过于死的状态下，自己竟然忽略了艾莉现在的处境。
自己还活着，而顾希也没死，那缪尔斯的下一步会怎么做？
乔伊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那个男人，又有谁……会去相信一个疯子的承诺？
“轰、轰、轰……”城南的方向，剧烈的轰鸣声滚滚而来，顿时引得他抬头看去。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暴风雪，可那惊人滔天的威势，显然不是冬日里自发形成的景象。
那是缪尔斯在动用自己的能力，他应该就在那里！乔伊又想起了先前一身戎装的顾希，兴许就是两人在那里交手！
如果是这样，要是艾莉暂时没出事的话，应该也能探查到此时的下落。
刚刚逃出囚室，此前一直在盲目游荡的乔伊终于有了方向，立刻调转身形向那片暴风雪的位置而去。
突然，一道通天彻地的恐怖刀芒从空中狠狠斩落，炽热的高温连带着席卷了切希斯区，仅仅是余波都能将此时的他彻底掀飞出去！
……
“刚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待得这一刀的威势彻底散去，乔伊从地上爬了起来，晕乎乎地捂着头。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的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心悸！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原本顾希强加在他身上的封印力量，此时正飞速流逝着……
就像是失去了主人的无源之水，不一会儿便临近了干涸。
紧接着，那绯红的荆棘之印，也在下一刻……轰然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