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冷得像冰窟,黑暗像一床厚重的棉被,把奚若裹得喘不过气。她缩在墙角,湿透的纱裙黏在身上,冷得她直打哆嗦,像是无数根针扎进骨头缝里。血水混着冰水,顺着她的胳膊和大腿淌下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凝成一块块暗红的污迹,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她早就疼得没感觉了,背上的鞭痕像火烧一样,肚子饿得咕咕叫,连喘气都费劲。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干得像塞满了沙子,想咽口唾沫都咽不下去。
“好冷……”她小声嘀咕,声音细得像风吹过的草尖,随时都会断。她试着动一动,想让自己暖和点,可一动就扯到伤口,疼得她咬紧牙,吸了一口冷气,只能作罢。她闭上眼,脑子里乱糟糟的,母亲奚梦兰那张冷冰冰的脸,长离疏远又复杂的眼神,还有狐若那双戏谑又阴冷的琥珀色眸子,一张张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她十九年都穿着裙子,像个女孩一样活着,可她心里清楚,身体是男的,这秘密只有母亲和长离知道。现在,这个秘密像是把她推下悬崖的最后一根绳子。
“娘……长离……”她低声念叨,眼角滑下一滴泪,混着血迹淌到地上。她想起母亲,可那张脸从来没对她笑过。奚梦兰总是板着脸,小时候她摔倒了哭,母亲只会冷冷地说:“起来,别丢脸。”她记得母亲总把自己关在书房,忙着那些她看不懂的图纸和信件,连多看她一眼都像是嫌麻烦。母亲逼她穿女装,学女子的礼仪,说是为了“家族”,可她从没问过她愿不愿意。两年前,长离第一次见她时,母亲冷淡地把她的秘密说了出来,长离只是皱了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却没多嘴。两个月前,硫茉国女皇赐婚,奚梦兰拉着她的手,脸上挂着假笑,说长离“合适”,可那语气里没有半点疼爱,只有算计。她低着头,心里不是羞涩,而是迷雾——母亲从不在乎她,长离知道她的秘密却从不提,这婚约不过是她俩的棋局罢了。
“踏~踏~踏~”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沉稳又急促,像敲在心上。她猛地一颤,身体本能地缩紧。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火光刺了进来,照得她眼睛生疼。她想抬手挡光,可手软得像面团,只能眯着眼看过去。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长袍的衣摆拖在地上,摩擦声细细地响。那抹墨绿色,那头银发在火光下闪着幽幽的光——是狐若。
奚若的心跳得像擂鼓,下意识往后缩,可脚上的银链和水晶铃铛叮铃作响,像在笑她逃不掉。她咬紧牙,低声道:“你……你来干嘛?”声音沙哑得像是硬挤出来的,透着害怕和颤抖。
狐若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她蹲下来,手指捏住奚若的下巴,硬把她的脸抬起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冷得像冰,里面却跳着一团诡异的火,像在看一件破了的玩意儿。“还想睡多久?”她的声音柔得像丝绸,可裹着一层刺骨的寒意,像刀子划过心口。
奚若被她的话惊得一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落在她身上,低声呢喃:“狐……仙……”话没说完,狐若的手猛地收紧,捏得她下巴生疼。她俯下身,脸几乎贴上来,冷冷地说:“别再叫我狐仙姐姐了,叫我主人,听见没有?”
“我……唔……疼……”奚若的长睫毛抖得像小扇子,眼泪在眼珠子里转,亮晶晶的,像随时要掉下来。她疼得手指抠进掌心,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狐若看着她快哭出来的模样,眼神更冷了,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松:“我的话你没听清,是不是?”她声音还是那么冰,像刀子一样扎进奚若的耳朵。奚若疼得喘不过气,手指嵌进手心更深,血流得更快了。她咬着牙,硬挤出几个字:“听……清楚了,主……人!”
“真乖。”狐若松开手,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像在看一件听话的玩意儿。可奚若看着那笑,心里没半点安心,反而更怕了。那笑容冷得像冰,又透着一种变态的满足,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可怕,连长离都没让她这么心惊胆战。
“砰!”狐若突然一把将她摔在地上,脚上的铃铛被摔得乱响,清脆的声音在牢房里回荡,像在嘲笑她的无助。“唔……”奚若疼得闷哼一声,艰难地撑起身子,每动一下都像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她用受伤的手撑着冰冷的地面,手心的血混着泪水滴下来,沿着她精致的脸庞淌下。她不敢哭出声,怕一出声就会挨打,只能咬紧牙,把眼泪憋回去。
她想不通,狐若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没想过逃跑,也没做过什么伤她的事,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狐若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蹲下来,盯着她的眼睛,冷笑道:“你在想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吧?前几天还是想一口吃掉你的坏蛋,今天就变了样,对不对?”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弄。
奚若先是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随即疯狂摇头。她不敢说是,怕说错了又惹她生气,自己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狐若伸出手,摸了摸她凌乱的头发,手指在她发间滑动,像在抚摸一只宠物,可那笑却冷得让人发寒:“宝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的声音柔下来,可奚若却抖得更厉害了。
“从前有个妖族的小公主,在妖域里过得无忧无虑。可在她十一岁生日那天,妖宫来了两个人族,说是来跟妖王签和平协议。协议签完后,妖王请他们喝酒,他们拿出了带来的美酒,说是回报。妖王喝下去后,天旋地转,知道自己中了毒。妖力被压制,他还是拼了命跟他们打了很久,最后不敌,带着伤逃了出来。可门外的手下全死了,他顾不上自己,跑去小公主的房间,把她藏进衣柜,用咒语遮住她的气息。不久,一个女人找了过来,她的剑术让老妖王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威胁。打了三百回合,老妖王因为伤太重,被她一剑刺穿了心脏。她拖着老妖王的尸体走了,这一切,小公主都看到了。从那天起,她恨透了人族,每想起那个女人,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恨。长大后,她出去找办法让自己不失控,遇到了一个少女——那个少女,就是那个仇人家的女儿,也就是你。”
奚若听完,整个人呆住了,脑子里像被塞满了乱麻。她愣愣地看着狐若,接受不了这么多东西。她母亲反对一切杀戮,总是冷着脸教训她,说什么“活着就别惹麻烦”,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弄错了,肯定是弄错了。她张了张嘴,低声道:“主……人,会不会搞错了?我娘她……”
“砰!”狐若一脚踢在她肚子上,巨大的力道把她撞到墙上,背上的鞭痕撞得鲜血直流。她疼得蜷成一团,捂着肚子干呕,眼泪模糊了视线,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化成灰我都认识!”狐若全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气,声音冷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她瞪着奚若,眼里满是恨,像要把她撕碎。
“唔……好痛……”奚若疼得喘不上气,眼泪顺着脸淌下来,混着血迹。她捂着肚子,全身缩成一团,干呕得胃都抽搐了。她想说话,可嗓子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细弱的呜咽。
“知道错了没有?”狐若的声音冷冰冰地传过来,像一把刀悬在她头顶。奚若抖得更厉害了,想回答,可刚刚那一脚让她还在干呕,根本说不出话。
“又不听话了?”狐若皱了皱眉,语气里透着不耐烦。她往前迈了一步,脚步声在牢房里回荡,像死神的倒计时。
“又……要挨打了吗?”奚若心里一沉,绝望地想。她不想再疼了,用力锤着自己的胸口,想让自己停下来,可越锤越想吐,眼泪又一滴滴流过满是泪痕的脸。她低声呢喃:“我不要……”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像在跟自己说。
狐若站在那儿,冷眼看着她,嘴角微微一翘,像是暗暗发笑。她喜欢看奚若这副无能为力又害怕的样子,仇人的女儿在她面前瑟瑟发抖,真是让人心情舒畅。她慢慢走近,脚步声一下下敲在奚若心上。
奚若抖得像筛子,看着她越走越近,心想:“又要挨打了?我……算了,就这样被打死也好,好累……”她索性闭上眼,抱着肚子,缩成一团,等着那致命的一击。
可狐若没动手,只是蹲下来,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和灰尘,手指在她脸上滑过,动作轻得像在碰一件易碎的东西。她低声道:“放心,今天就到这儿,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掉的。”说完,她站起身,长袍一甩,大步走了出去。铁门“砰”地关上,房间又暗了下来,只剩下一片死寂。
奚若捂着肚子,艰难地坐起来,背靠着墙,把脸埋进膝盖里,低声哭了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哽咽着呢喃:“凭……什么……不让我死啊……”声音断断续续,淹没在黑暗里。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背负这些,为什么母亲的冷漠和狐若的恨都要压在她身上。她好累,真的好累,可连死的权利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