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见到了秦关鸠。”
“哦,这样啊。”
这段对话发生时,伍诗乐有些分神了。
手中的汗液让她有些心猿意马,虽然因为窗外的窥伺者只能无可奈何地按捺住舔舐的冲动,但眼睛还是会时不时地向手上投去一瞥。
“你……不恨她了吗?”
伍诗乐那虽显讶异却仍旧有些过于平淡的语气让他感受到了一瞬的违和与不自然。
伍思诚已经做好了伍诗乐一听到秦关鸠这个名字就变得勃然大怒的准备。
啊,完蛋。
方才还有些心不在焉的伍诗乐顿时惊慌失措,瞳孔骤然收缩,眼珠不住地四处晃动,冷汗从光洁的额头渗出,心脏仿佛要从胸中逃逸而出,像是被洞察秋毫的警察视为嫌疑人的凶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大意了,妈妈姐姐和我一起苦心经营的人设难道就要在此毁于一旦吗,就因为我一时的疏忽大意?
伍思诚撑起身子,发现坐在他背上的伍诗乐不言不语,从起臀部传来些微的颤抖,便有些担心,想要扭过头去看看伍诗乐的脸。
“唔哦”他的头被眼疾手快的伍诗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扳回,视线再次回到滴落了点点汗珠的地面。
“小诗,你怎……怎么了?”伍思诚有些不安地问道,心下暗自骇然。
小诗的力气和速度,怎么会……
伍思诚的担心让伍诗乐心中的焦虑更甚,大脑飞速运转,仿佛要将脑内的脑浆充作燃料燃烧殆尽一般思考着能够度过此刻难关的方法。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老哥更怀疑了,我该怎么做才能打消他的疑窦?快想,快想啊,思考之前的对话,回忆以前所发生的事,考虑伍思诚当下的心态,找出有利的信息。
“小……诗?”随着时间的推移,伍思诚心中愈发不安,额头渗出远比运动时还要多的汗水,他甚至无暇去站起身,只是拼命地去思考伍诗乐异样的源头。
“老……哥”伍诗乐略带颤抖的声音传来,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犹如收到了敌人传出的讯息的电报员。
“你觉得呢?”伍诗乐有些庆幸,头脑风暴过后尚未平复的心境所带来的颤抖声线能够更好地掩饰自己的失误以蒙混过关。
她将处于伍思诚背部一侧的双腿横跨,像骑马一样地跨坐在伍思诚身上。
伍诗乐俯身贴近伍思诚的耳畔,低声说道:“我很懂你哦,老哥,懂到接下来你要说什么我都能够猜出个大概。你觉得我现在很平静吗?那么老哥要不要也来猜猜看?我为什么这么的平静?”
伍思诚默然。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小诗,对不起啊,我这个当哥哥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真是失职啊。”恍然之后伍思诚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愈发自责:“你是在……”
“你只是在强作镇定对吧。”伍思诚说出的话与她预想的只字不差,一模一样。
像是迷失者终于找到了出路,伍诗乐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虽说多少还是有些牵强附会的感觉,但总算还是糊弄过去了。
来吧,不能再像刚才这么粗心大意的了,要弥补自己的过失,把一切带回正轨。
要注意眼神,注意表情,注意语气,注意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所希望传递出的情绪,把想要展现于深爱之人面前的面目诠释,让塑造的人设形象更加丰富,更加充实,更加饱满,更加立体,将想要展现给他看的美好,将不能让他发现的真面目隐瞒。
伍诗乐从伍思诚身上站起,坐到沙发上:“老哥你提起秦关鸠,绝对不会是想要把旧伤疤撕下来的对吧?也不是突然想要对同为受害者的我诉苦,对吧?”
背部的压力骤然减轻,伍思诚悠悠站起,健壮的躯体虽不觉疲惫,却仿佛有千斤重负施加压力,让他挺不直背。
伍诗乐拍拍沙发。
伍思诚会意,也挨着伍诗乐坐下。
“是,我打算和秦关鸠……”断断续续的话语,宛若网速堪忧的手机播放的电视剧中人物的对话。
“想要和好,对吧。”伍诗乐恢复了从容淡定,却不似方才活泼,反而在举手投足之间展示着独属于她的那份温柔。
她抽出几张抽纸,细致体贴地替伍思诚擦去身上的汗:“你想要摒弃前嫌,与她重归于好,对吗?”
“……对。”其实有些不太准确,但愧疚使然,伍思诚没有吐出任何包含否定含义的话语。
“即使她曾经差点就让你丢了命?”
伍思诚回以沉默。
“即使她曾经差点就对我造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伍思诚双手握拳,以缄默作答。
“似乎老哥你也没有完全放下啊。”伍诗乐目光灼灼,令心虚的伍思诚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是因为老哥的女朋友吗?”伍诗乐一针见血。
“唔。”犹如被猎枪命中了要害的狐狸,伍思诚表情苦涩。
他艰难开口道:“小祁她……很同情秦关鸠,似乎是从她身上看到了什么,她很害怕。”
他低下头,有些湿润的头发让其眼眸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阴影,手指交叉合握于腿间,手指微颤,若隐若现的青筋爬上手掌:“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没能让小祁安心,是我让小祁对我们之间的感情变得有些不自信,所以我想让她多少能够放心,希望她能觉得她所幻想的一切不美好的未来都是杞人忧天。”
也有我们从中推波助澜就是了。伍诗乐暗暗想道。
“所以我姑且接受了秦关鸠,以朋友的身份,也只会是朋友的身份,绝不会再更进一步了,绝对。”
“不止吧。”
伍思诚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伍诗乐。
“老哥你女朋友的同情的确是一大因素,但应该还有别的理由才是。”伍诗乐也偏过小脑袋和伍思诚对视:“虽然不是在爱情方面,但老哥你还没有完全放下她。”
“因为你始终觉得害得秦关鸠变成那个样子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老哥你自己。”伍诗乐笑道,仿佛已经参透一切的禅师。
明明是在聊她所应该憎恶的人的话题,从现在的她脸上却找不到一丝愤恨。
伍思诚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方面,本能地想否认,却没有底气。
“好啊,那么就与她和好吧,如果能让老哥你的女朋友安心的话。”伍诗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