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魂不守舍的伍思诚慢悠悠地从房间了走出,伍诗乐不由得开始担心。
“不会是秦关鸠又捅出了什么幺蛾子吧。”伍诗乐嘟囔着,在脑海中为让伍思诚再次振作而挑选词汇。
伍思诚也看见了妹妹,两人对视片刻,伍思诚勉强地笑了笑,打了声招呼,道了声早安。
伍诗乐却陡然一惊,对伍思诚眼神中那块莫名的空洞来源于何处不得其解。
“老哥,你……”伍诗乐内心对于秦关鸠可能会把事情搅黄的忧虑转变为对伍思诚本人的担忧。
“嗯?小诗,怎么?心情不太好?还是说没昨晚睡……”还想糊弄过去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话语突然止住。
旋即,他一把抓住了伍诗乐的肩膀,像是命悬一线的溺水者慌不择路地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情急之中没有克制的力道令伍诗乐不禁吃痛出声,但伍思诚却无暇在意,他微微摇晃伍诗乐,急声道:“小诗,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谁啊,老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看样子并不是暴露了什么,稍稍安心下来的伍诗乐立马进入了状态,如演员一般将对家人的关怀担忧与对事态的茫然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是那张相片里的那个女孩啊!银色的长长的头发,右眼是红色的那个女孩啊!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叫……”
宛若狂风暴雨骤然停息一般,情绪激动、焦躁不安的伍思诚突然像是断了电的机器僵在了原地。
她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先别急,老哥,冷静下来,先冷静下来。”伍诗乐接着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了安慰者的工作,她将眼神失去了聚焦的伍思诚引到餐桌上坐下,使声音尽可能的温和,并尽量掩饰自己雀跃的心情。
她稍作酝酿,开口道:“老哥你说的照片,是指我小时候闹脾气弄坏的那张照片是吗?”
失魂落魄的伍思诚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看向伍诗乐,眼神充满了希冀:“对,就是那个相框里的照片,那个女孩你还有印象吗?你应该在孤儿院也见到过的,我也和你提起过她的,小诗,你还记得她吗?”
令伍思诚失望的是,伍诗乐只是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伍思诚说道:“嗯,我是知道有这么个女孩,但是毕竟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我也已经记不清她的事了,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对不起。”
才怪呢。
怎么可能忘记啊,在我们之前拥有了老哥的可恶的家伙,在我们之前就享受到老哥的温柔的家伙,怎么可能忘记啊,她可是驱使着嫉妒使我们无数次面容丑陋地扭曲的罪魁祸首啊。
儿时暴起毁掉照片的行动并非完全出自一时的冲动,而是早有预谋。虽是如此,看到伍思诚带着怀念的笑容向她们介绍起那个女孩时所产生的妒意和将相框亲手毁掉时自心底涌现的快意也绝非虚假。
但是这可不能和老哥说啊,要是让老哥知道她其实是那么的讨厌她就不太好了。
于是伍诗乐的脸上很适时露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惭愧神色:“对不起啊老哥,小时候的我不懂事,把老哥你和那个女孩的珍贵回忆给破坏了。”
伍思诚像是浑身失去了力气般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他还是有些不死心,艰难开口道:“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嗯。”伍诗乐低下了头,似是过意不去:“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当时老哥你和我说她的名字时我满脑子都是嫉妒,也没有注意听。”
伍诗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也许妈妈和姐姐还有印象也说不定?”
她扭头看了看墙上的老钟,颇为苦恼道:“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要是再不快点老哥你可就赶不上公交车了。”
她小心翼翼地地看来眼心不在焉的伍思诚,建议道:“咱们还是先去上学吧,快考试了,有机会我替你问问?”
不知所措的伍思诚只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伍思诚踏着不同于往常那般坚定的步伐离开了家。
于是喜滋滋的伍诗乐便迫不及待地给伍徽音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伍诗乐快速向母亲报告起伍思诚的异样:“妈妈,老哥他已经开始记不清孤儿院那女孩的样子了,连名字都记不得了。”
语气激动,充满了喜悦,活像只报喜的喜鹊。
但伍徽音却并没有跟着一起高兴,反倒是有种事态出乎意料的讶异。
电话里传来伍徽音温婉动听的嗓音:“思诚他还记得那个女孩的一些细节吗?”
“嗯?记得是还记得啦,但也很正常吧,毕竟她那副模样还是挺令人印象深刻的。”
即使妒忌于在她们之前和伍思诚之间的羁绊,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孩是个独特到让人即使只是看过一眼也难以忘却的美丽女孩。
电话那头的伍徽音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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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恍惚间,伍思诚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公交车站,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车,仿佛身体的支配权已脱手交付给不存在于此的某人。
大脑似乎完全无法正常思考,身体只是依靠着本能在行动,犹如一具失去了意识的傀儡。
他呆立在车里,始终试图在脑海中描绘出女孩的模样,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即便绞劲脑汁也无法为那个身着白色连衣裙、银发飘扬的女孩绘出本应铭记于心的面容。
公交车走走停停,车内的乘客上了又下,不多时,原本冷清的车厢内挤满了人,拥挤的人群虽驱散了深秋时节带来的丝丝冷意,却也带来了令人躁动不安的闷热。
公交车停下,又有一批乘客挤进了车内。
原本呆滞的头脑在一道有些狼狈的倩影映入眼帘时恢复了清明。
“小祁……”方才的呆滞让他错失了将心爱的恋人的手握住的时机。
现在最重要的是小祁啊,才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昏昏沉沉的头脑霎时间清醒,伍思诚焦急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窦唯祁的手,却始终无法企及。
柔弱的窦唯祁如同失去了根的小草,在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内被挤得与伍思诚越来越远。
“哎呀,伍思诚,不好好地保护好自己的女朋友可不行呐。”
一只同样柔嫩的小手抓住了浮萍一般的窦唯祁的手,并将她拉向了伍思诚。
伍思诚也立马为有些虚弱的窦唯祁腾出了一片空间。
二人的手终于紧紧相握,感受到了来自恋人怀中带来的安心感,窦唯祁长舒了一口气。
“谢谢……你……”缓过神来的窦唯祁想向刚才伸出援手的人道谢,可话语却蓦地因为惊讶而停住。
“不用谢,这是身为朋友该做的。”两人向声音处望去,只见秦关鸠抓着吊环立于一旁,笑靥如花。
两人没有注意到她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青筋显现,握手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