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好很多了呢,伍思诚。”秦关鸠身体前倾,前臂搭在窗户边上,扭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伍思诚,眼里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你指什么?”伍思诚没有看向她,只是单手捧着一本小而厚的单词本,视线在上面快速扫过,如同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另一只手则极尽温柔地轻抚着窦唯祁的后背。
窦唯祁正趴在课桌上补觉,肩上披着伍思诚的外套,面朝伍思诚的方向,脸蛋压在胳膊上微微变了形,显得憨态可掬。
秀气的小鼻子发出浅浅的呼吸声,纤长柳眉微微颤动,似是做着什么美梦,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
于是秦关鸠便很自觉地收起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不再絮絮叨叨,声音放轻,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
她将脸凑近伍思诚几分,悄声道:“别装啦,昨天你的样子一直很不对劲,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肯告诉我。现在看来你已经没事了,这下总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别那么小气嘛,咱不是朋友吗?”
伍思诚终于合上了单词本,视线转向一脸好奇的秦关鸠,有些不耐道:“我已经说了,什么都没……”
一听就是无可奉告的敷衍措辞,于是秦关鸠连忙打断了伍思诚还未说完的话语,低声而又急促道:“哎呀,不就是问一问吗别急着拒绝嘛,你想,昨天小祁祁也很担心你,肯定会询问你的情况,难不成你对你最爱的女朋友也要隐瞒吗?肯定不会的吧,到时候我再问小祁祁不也一样吗?”
“小祁祁?她是你能这么叫的?”伍思诚眼神锐利,目光不善。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不是好朋友嘛,好朋友之间相互起绰号、用昵称来称呼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也没有和你抢嘛,你叫小祁,我叫小祁祁,咱俩各论各的,不冲突。”
秦关鸠一阵挤眉弄眼,一副“我就喜欢看你吃醋嫉妒”的戏谑模样。
“随你便吧,如果小祁同意的话。”伍思诚收回目光,再次看起书。
“嘿嘿,感谢男朋友君法外开恩……啊不对,别转移话题!别藏着掖着了快说吧,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回过神来的秦关鸠着急道,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些许。
伍思诚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的语气愈发不耐,显然秦关鸠有些死缠烂打的刨根问底令他很是不快:“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今天早上起床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下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感。”
他顿了顿,继续道:“说起来,我甚至连我前天为什么会心不在焉都已回忆不起来,昨天晚上回到家里时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
“嘿-这样啊。”嘴上应着,秦关鸠心里想着的却是昨夜伍诗乐给她打来的电话。
“你今晚不许跟过来。”
“为什么?”
“这是妈妈的指示,你可以试试。”
说完这句话伍诗乐便没再做出任何解释,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关鸠也没再追问下去,她不由得想起了和伍徽音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始终挂在嘴角边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那双仿佛洞悉了世间万物的眼睛,好似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名为“秦关鸠”这个人的一切都已无所遁形,被她看了个透彻。
她与伍诗乐相看两厌、同类相斥,对伍诗音嗤之以鼻,对窦唯祁更是不曾将其放在眼里,唯独对这个本应对她的恋情造不成任何威胁的女人抱持着难以想象的警戒和畏惧。
因为她看不透这个女人哪怕一分一毫。
她看着伍思诚,眼神晦涩难明:“根据你的描述,说不定伍思诚你的问题,或者说你所遇到的困难其实并没有解决呐。”
她一面窥伺着伍思诚若有所思的神色,一面进行小心翼翼的试探:“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你的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只是你忘记了而已,就如同你忘记了几天前心神不宁的原因,还有对昨夜记忆的暧昧。”
她基本可以确定这家子不太正常的母女对伍思诚做了些什么,而且伍徽音的影响尤为深重。其实从昨晚伍诗乐的态度和对其母亲的提及已能窥见一二。
当然,她们似乎也没打算瞒着她,或者说没有刻意隐瞒,因为即使她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但身为当事人的伍思诚却浑然不觉。
他对秦关鸠的推测不以为意,平淡道:“无稽之谈。我虽自觉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人,确也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何况我也没有厉害到能够自由地操纵自己的记忆更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将烦恼与困扰遗忘,难道会有人对我进行催眠不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浅眠的恋人,目光温柔似水:“更何况,我珍惜重视的事物并不算多,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他转过头来,迎向秦关鸠那有些复杂的目光,坚定道:“所以你的推测是错误的。”
“这样啊。”秦关鸠自知已无法再从他口中获取更多的线索,而他已然决定让此事就此揭过,她也无法干涉他的决定,于是笑着转移了话题。
她直起身,看似漫不经心道:“你刚才说你看重的事物不多,一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都有谁呀?”
双手悄然收回背后,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另一只手的手腕。
“你还需要问这个问题?”
“哎呀,说说嘛。”
“那当然是妈妈、小祁、小诗……”
秦关鸠打断了他:“为什么你妈妈会排在小祁祁的前面?热恋中的彼此不都是会下意识的将彼此放在第一位吗?”
说着,语气里不知不觉间带上
了几分莫名的期待,似是盼望着某种不切实际的事。
伍思诚不快地扫了她一眼:“这重要吗?不论谁先谁后,她们都是我无可替代的,最重要的人。”
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伍思诚看着支支吾吾的她。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问。”她踌躇着,嚅嗫着,有些忐忑不安:“我其实想问的不是你所重视的人。不,也不能说不是。我就是,想问问。”
“在你的心中,在你所珍视的为数不多的人当中,有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她看着他,乌黑水灵的眸子浸润着一片蒙蒙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