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到了白昼与黑夜的交界线,如同夹在黑色与白色之间的灰色,天空的色彩暧昧,说不出是用白天还是黑夜来描述更为妥当。
远远望去,西边还闪耀着白昼的一线余晖,平等地洒落在校园四处,几只品种不明的鸟途经上空,盘旋着发出几声鸟鸣后向远方飞去,直至不见踪影。
三人踏着学校的水泥路面,向已经冷落的校门走去,速度平缓,不紧不慢。
“感觉发挥得不好,考试失利了?”
伍思诚走在最前,窦唯祁伴随于其身侧,闻言看向稍微落后于二人一个身位的秦关鸠,澄澈干净的眸子里带有几分关怀。
“嗯,应该吧,和其他同学稍微对了一下答案,发现错得有点多,估计这次是真的要考砸了。”秦关鸠点点头,臻首低垂,似是不想让二人看清她此时的表情,又像是在害怕与他们对上视线。
“她们都说这次考试好难,难得要死,但是我也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是不是真的,毕竟不管具体难度到底如何,总要把它夸大到难如登天才是正常操作,我也理解,但我也真的不知道是对大家都不友好,还是说单纯的只是我跟不上了。”秦关鸠苦笑道,期间的忧虑任谁都不难听出。
“这次的考试确实是挺难的,对吧,思诚?”窦唯祁试图安慰道,并暗示自己的恋人也安慰下这个意志有些消沉的女孩。
“是,这次考试确实很有难度,你的那些朋友多半不是在信口开河,而是真的在抱怨,相信这次的平均分会直接降下一个档次。”伍思诚没有偏过头去窥伺秦关鸠的表情,只是目不斜视,直面前方,脚步没有刻意的放缓,一如往常。他知道这个女孩那副貌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如何高傲且固执的自尊心。
他知道秦关鸠不会希望在伤心失意之际接受到来自他人自上而下的怜悯目光,但他却对此时女孩正在进行的披着名为“失落”的伪装的试探。
她知道这有些厚颜无耻,有些贪得无厌,或者说贪功求快,但她真的好希望他对她的感情能更进一步。
“这样啊,那你们呢?你们觉得这次考试能拿到怎么样的分数?”
“这个……”窦唯祁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却蓦地停下了话语,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伍思诚之前和她提起的事。
——秦关鸠打算报考广夏大学,也就是和我们一样的大学,而且只打算报考这一个大学,带着破釜沉舟的决意。
——这不是挺好的吗?可是,这话也许说得有些难听,她的成绩能够到广夏大学的分数线吗?毕竟是一流的大学。
面对她当时的疑问,伍思诚只是摇了摇头。
窦唯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但伍思诚回答得很果断。
“我有自信能够继续保持全年级第一第二的名次,相信小祁也是如此。就你说的话看来,你的成绩要考上广夏还是有些距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顾虑,将这个血淋淋的残酷现实直截了当地摆在了她的面前,让人不禁怀疑如果他将来当了医生,向病患的家属传达悲报时是否也会是这般的直白不委婉。
“这样啊。那,我也不得不继续努力了呐。”秦关鸠却并未因为他的直言不讳而失落,反而笑得开怀。
太好了。
如果伍思诚说出的是窦唯祁那没能说出口的廉价安慰与拙劣的所谓善意谎言,那么秦关鸠脸上的失落才能真正地代表她的心情。
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小伍真的开始尝试接受我了,证据确凿,豁然开朗。
他不再如之前那般用敷衍了事的态度去对待我,而是确确实实地对我直言不讳了,我甚至已经可以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的话。
“你没有就此消沉下去,这很好。没关系,还有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只要你不放弃,我随时愿意帮你。”
秦关鸠只觉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血液也滚烫得如同要烧起来一把,幸福的甜蜜感自心底的泉井中喷涌而出,伴随着发烫的血液流经四肢百骸,遍布全身。
干脆利落、直截了当的善意,他收起了那份带着尖刺的不善与其实并非杞人忧天的戒备,这甚至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
窦唯祁方才还在为恋人的直男发言感到不知所措,对秦关鸠突然的振作有些讶异,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也附和着伍思诚说道:“对,别灰心,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们吧”
说着,她悄**地看了伍思诚一眼。
他真的好了解秦关鸠啊,即使过了那么久,他也依旧能对难过的她做出最为正确的回应并顺利地让她振作了起来,在她看来,着仿佛魔术一般。
一股酸涩微微绞痛了心脏,窦唯祁将泛起的醋意强硬的压制住。
思诚说了,现在他喜欢的人是我,即使他和他的家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异常,他也没有移情别恋,他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已经向我证实了这一点,虽然方式有点令人难以启齿;秦关鸠也说了,她已经完全地放下了,这些天她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地保持着和思诚之间的距离,小心得令我都有些于心不忍,她确实已经放下了,正如同她亲口所说,她只是不想失去朋友。
所以,收起你那没来由的嫉妒吧,它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喜讯,它只会让你的面容变得扭曲、丑恶,思诚绝不会喜欢动不动就醋海翻波的小气女孩的。
秦关鸠方才为长长刘海所遮蔽的眼睛骤然迸射出一道光亮。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你们两个学霸帮忙,考上广夏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啦!”
“哪有,你太夸张了。”窦唯祁有些脸红,她向来对于直白的夸奖与赞美不太应付得来。
“对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急事吗?”伍思诚突然回过头去向两人问道。
“没有。”窦唯祁文静地摇了摇头。
“当然没有,不然我也不会在这等你们老半天了嘛。”恢复了以往的开朗乐观的秦关鸠笑眯眯道。
“这样啊,那就决定了,咱去喝奶茶吧,我请客,就当作犒劳你们考试辛苦了。”
“好啊。”窦唯祁笑着点头,没有拒绝,两人之间不会因为占了一点小便宜而斤斤计较或过意不去,因为下一次就会由对方投以回报。
“好耶!”秦关鸠轻轻地蹦了一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和伍思诚肩并肩,脚步轻快。
“好,说不定那家店的店主快打烊了,走快点吧。”
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而此时与两个各有千秋的女孩有说有笑的伍思诚不会知道,接下来的他会与一个已然忘怀的人经历一场没有彼此相认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