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却又带着若有若无的些微光亮。意识尚一片朦胧之中,他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动静。
一阵轻微的震荡,旋即很快恢复平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脸好像被什么东西抚摸着,透过那份轻柔可以感受到浅显易懂的入迷于深沉的爱恋,感觉不赖。
嘴唇上被手指划过,从左划到了右,又从右划到了左边,直至从嘴角边划出,对方似乎乐此不疲,像是在玩着什么有趣的游戏一般作弄着他的唇。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引发了对方的疑惑。
“姐姐在我之前来过了?真是的,抢跑!偷腥猫!”轻声细语间透露着对某人的不满与抱怨,随即又变得不确定:“可是姐姐她现在还在睡觉呀,难不成是昨天晚上偷偷来的?”
熟悉的触感再次从唇边传来,但不复方才的温柔,显得有些粗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抹掉似的。
“唔-真是的,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想要独占他呀。”
传来不满的嘟囔声,随即又感受到了一股震动,那仅有的点点光亮也被遮住。
有什么东西凑近了他的脸庞,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扑入鼻中,让他莫名地感到熟悉。
微弱的呼吸声,扑面而来的热气吹拂着面庞,脸上细细的绒毛似小草般被吹动,有些痒,奇妙的感觉。
“就一下,就一下……啊我真是的,到时间了啦。”
什么时间到了?……哦,我该醒过来了。
“起床咯!老哥!”
伴随着欢快的叫声,伍诗乐拨动怀中电吉他,发出一声鸣响,回荡于卧室内。
伍思诚醒了,方才的一切仿佛镜花水月一般消散无踪。
他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地坐起身来,盖在身上的厚棉被顺势滑落,露出他精壮结实的上半身。
他双眼略带迷茫地左右四顾,看见了翘着二郎腿坐在他一旁的、大腿上抵着一把黑色电吉他的伍诗乐也在笑眯眯地看着他。
“哟,早上好呀,老哥,真是美好的一天,你老妹我心血来潮,特意于此为你高歌一曲,敬请聆听!”
伍诗乐在奏响未插电的电吉他,正欲引吭高歌,嘴巴就被眼疾手快的伍思诚一把堵住,最后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你给我安静点,大清早的,吵到了妈妈可怎么办?”伍思诚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又揉了揉眼角,将意识不清时说不清道不明感觉挥之脑后。
“老哥你怎么这么令人扫兴呐,现在可是寒假耶,难道不应该嗨起来吗!”伍诗乐被伍思诚堵住的嘴还是模模糊糊地吐出了话语,尽管口齿不清,但伍思诚还是很清楚地听懂了妹妹的话。
“是你太亢奋了吧,寒假都已经快要过去一半了。”伍思诚翻了个白眼,仍被棉被压在底下的双腿拱了拱她那被包裹于轻飘飘软绵绵的宽大睡衣的翘臀,没好气道:“起开,压着我的左腿了,你希望你亲爱的老哥半身不遂吗?”
“哦哦,抱歉抱歉。”伍诗乐抱着吉他挪了挪屁股,转了个身,又压在了他的右腿。
“起开。”他笑骂道,被压住的右腿微微发力,隐隐间竟似要像工地仓库内的起重机一般用腿将伍诗乐整个人举起。
伍诗乐连忙从他的腿上滑下,暗自心惊。
这是日日夜夜坚持锻炼后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的事吗?老哥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想起了秦关鸠那时的表情,恶行得逞时的快意尚未褪去,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极度讶异就已然自她脸上绽放,她当时自身的心情也并不比那时的秦关鸠好到哪去。
手指不自觉地拨弄起琴弦,崭新得不似刚买的电吉他发出了不成曲调的轻响。
伍思诚没去在意发着呆的妹妹,自顾自地下了床,双脚穿上整齐摆放在床边的拖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嚯,下雪了。”他走到玻璃门前,看向窗外,语气略显意外。
春夏的交接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仿佛温水煮青蛙一般,天气一点一点地升高,也许愈发刺眼猛烈的阳光将大地炙烤时人们才会蓦地意识到春天的离去与夏日的到来。
但秋冬不同,比起春夏交替的温吞,它们似乎更喜欢快刀斩乱麻的干净利落,也许睡去前还在抱怨着天气的炎热,第二天天还未亮就会被骤降的气温折磨下哆嗦着惊醒。
冬天于几天前一声招呼也不打便忽地降临,气温再度骤降的那天夜里伍思诚就被悄**爬上他床与他同床共枕的伍诗乐给吓了一跳。
“更厚的棉被放在衣柜的最上方,好难拿哦,所以我就来你床上啦,咱们相互取暖可好?既温暖又不失浪漫。”
伍思诚不知道她这番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只觉得妹妹宁可大半夜从被窝里钻出又特意跑来钻进他被窝也不愿意踮起脚把自己衣柜里的棉被取出的行为十分令人疑惑。
“对呀对呀,今年咱们这下雪下得挺早呢。”伍诗乐也下了床,把吉他挂在肩上,棉拖鞋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地板,慢悠悠地走向玻璃门,与伍思诚并肩而立。
伍思诚的房间有两个出口,也就是两扇门,一扇是普通的木门,另一扇则是玻璃门,这扇门还叠着一扇用于防蚊虫的网格门,以及一席窗帘,从玻璃门这一侧可以看到屋外的景象。
窗帘半开着,虽不阴暗,却也没什么阳光,不甚明亮,仿佛快要下雨一般,让人一时间难以意识到现在的具体时间。
现在下着的不是雨,而是雪。窗外雪花纷飞,将他们家附近视线范围内的树木草地乃至老旧路灯都铺上了一层白,不时有雪花飘落至屋子的窗前。虽听不到,却也不难想象屋外的寒风呼啸的动静。
“真美啊,雪。”伍诗乐望着屋外飘絮的飞雪,颇为陶醉地喃喃道。
此时的她卸下了作为伪装的跳脱,也没了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刺激着她的那份瘙痒,那份复杂至极尚且无法言明的感情也稍稍地得到了满足,因为他就在身畔。
她侧过头看了一旁的伍思诚一眼,他也正看得入迷,他似乎一直都对这般纷纷扬扬的场景情有独钟,不论是声势浩大的滂沱大雨,还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她自己也觉得她很奇怪,有时候独占欲强烈得不得了,死活不愿意将深爱着的他退让出哪怕一分一毫,如同秦关鸠那般;有时候她也无法分辨自己那份深切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渴求还是单纯的**;可她有时候却又是那么容易地感到满足。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他并不像她爱他那般爱着她,彼此抱持着的爱是同样的深刻,却又天差地别,他没有从未选择过自己,甚至未曾考虑过她,就连偷偷亲吻他也得小心翼翼,事后还要用佯装的开朗活泼来掩饰内心的做贼心虚。
她怎么可能满足于这样的关系。
可为什么呢,现在自己的心中却不可思议地没有充斥着任何卑劣的欲望,只是希望和他一同望着雪景的时光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笑着,搂过了她有些消瘦的肩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她将臻首抵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就这么看着窗外。
为什么气氛好端端的会突然变得煽情起来,他们无从得知,这也不重要。
兴许是这场雪有着什么魔力,让她暂时地忘却了除了他以外的一切,让她得以放下了那些勾心斗角,而得以专心享受着与他在一起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