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太早来找我哦。”
“嗯。”
“那再见了。”
身着深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嫣然一笑,逐渐变得模糊的身形终究消散,化作无数梦幻般的泡沫缓缓升入由黄昏渐变为黑夜的天空。
“哇……”窦唯祁和许多在场的观众一样为这副美轮美奂的场景着迷,嘴里不自觉地发出了由衷的赞叹,眼角湿润,些许晶莹泪花闪烁其间。
激荡的感情充盈于胸口,令她有种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人分享这份感动的冲动。
于是她偏过头,看向身旁的两人,期待之情溢于言表,希望能够因这个精彩的故事的感动而产生共鸣。
“思诚……”她注意着自己的音量轻声唤道,电影其实只是接近尾声,但还并未结束。
伍思诚似是看得入了神,没有听到窦唯祁对他的呼唤,只是呆呆地望着闪烁的荧幕。
她看见了恋人划过脸颊的一道泪痕,以及紧紧攥住的手。
啊,这还是我头一次看见他哭呐。她颇有些意外地想道,又有些窃喜,为自己能够见到恋人更多一面而感到由衷的喜悦,一股甜蜜滋味如粘稠甜腻的蜂蜜般在心间酝酿。
她又看向秦关鸠,可这一瞥却如同打开了招致灾难于毁灭的潘多拉魔盒般,将她心中所有的温暖与幸福统统吞噬殆尽。
视线定格于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如漆似胶,似是永远不会分开一般。
她很希望这不是真的,她很希望这不过是她的眼睛给她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她希望闭上双眼后再次睁开时两只手如同从未相握一般分开,她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突然看向他们,如果没有转过头,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令人绝望的一幕了。
现实很残酷,将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了她的眼前,还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期待着她会做出什么有趣的反应。
她想偏过头,她想移开视线,她想让这令她备受打击的一幕从她的眼前消失,却像是被无形的手强硬地扳着她的脑袋,让她动弹不得。
她看见了秦关鸠泪眼婆娑、热泪盈眶的脸,何等的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她却和伍思诚不同,她完全没有看向放映着的电影,她只是将视线钉在了伍思诚脸上,似要将他的脸永远地烙在心底。
她想要发出凄厉的悲鸣与愤怒但又无力的指控,可看着秦关鸠眼中的眷恋与渴望,话语却像是卡在了喉咙中,任凭她是如何的努力也无法将之挤出。
她蓦地回想起不久前秦关鸠打电话给她、邀请她一同去看电影时的对话。
“这部电影很感人哦,我都已经看过了好几次,但每次看完就是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她在手机那头兴致冲冲地说着。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秦关鸠热情洋溢的话,当时并未看过这部电影、尚不能感同身受的她苦笑着,有些漫不经心。
“但其实这部电影也没有精彩到这种地步也说不定,只是因为那也是我和他第一次去电影院所看的电影。”
细若蚊蝇的呢喃,却好巧不巧地被她完完全全地捕捉到。
秦关鸠口中提及的那个“他”究竟是谁早已不言而喻,而热恋中的少女正处于对和恋人有关的一切事都极为敏感和关心的时期。
当时的她精神一振,急急忙忙地进行追问,却被秦关鸠语气勉强地跳过了话题。
这样啊,这么说来,这部电影对她来说就不仅仅是一部电影,还是她无可取代的与他的珍贵回忆。
窦唯祁忽地知晓了她那于精致的脸蛋上汹涌失控的泪水的含义,她那复杂至极的表情也如同走出了混乱无序的迷宫般豁然开朗、有了答案。
涌上心头的被背叛了的愤怒与悲哀莫名地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是同情与怜悯。
自认为看透了秦关鸠的她表情却变得复杂,深深的无力令她感到不知所措,只能徒劳地叹了口气。
电影的剧情仍在继续,窦唯祁在脑中想了许多,而时间似乎并未过去多少。伍思诚仍旧如同对左右两人投往他的视线恍若未觉般看着电影,秦关鸠也还是深情款款地凝望着他的侧脸,似是没有注意到窦唯祁的目光,亦或是注意到了,却无暇在意。
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她茫然无措地这般想到。
不,我是知道的,我现在该做的,就是立刻将两人紧紧握住的手给分开,并愤怒地质问二人,即使用尽自己所能够想到的最为狠毒、最为恶劣的词汇去咒骂他们也不为过。
我是知道答案的,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的身体却迟迟无法付诸行动呢?明明知道现在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像块木头一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嘴唇却只是在不住颤抖,无法吐出任何有意义的话语;我明知道我才是受害者,明明最有资格、也是最应该感到悲伤与愤怒的人是我,心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激起对他们的怒火,反而对她投以怜悯的目光呢?
不知道,她不知道。
明明知晓了许多,更多的疑问与困惑却接踵而至,让她目不暇接、疲于应对。
她再度无力地瘫倒在靠背,柔软舒适的靠背却无法为她提供半点治愈,也不能令她纷乱的思绪变得有丝毫的明了。
原本优秀出彩的画面、优美动听的配乐、跌宕起伏的剧情再没能让她感到新奇和有趣,只觉味同嚼蜡。
她又看向伍思诚,他反倒是像块真正的木头般,对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这世间就只剩下了即将落下帷幕的电影,他的眼睛一动不动,仿佛从电影开始至极就一直睁着,似是忘记了“闭眼”这个动作一般。
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窦唯祁驱使着混乱至极的大脑进行思考。终于捕捉到了些许的异常。
形状姣好的蛾眉微微蹙起,窦唯祁暂且勉强按捺住自己复杂的感情,试探性地伸出了手。
“伍思诚。”她稍稍提高了音量,纤纤玉手挡在了他的面前,遮盖住其投向电影银幕的视线。
无动于衷。
原本预料中的夸张动作或惊叫出声,他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声不响,一动不动,恍若失去了生机,若不是其胸口的微微起伏,她甚至真的会误以为他已然与世长辞。
“小祁祁。”惊疑不定间,她听到了秦关鸠的声音,反倒是她被这声突兀的呼唤吓了一跳。
如惊弓之鸟一般狼狈地扭过头,面带愧色的秦关鸠映入眼帘。
不知何时,保持着望夫石姿态的她已然松开了伍思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