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了。
美轮美奂的画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伴随着片尾的主题曲响起,一连串长长的电影制作人员的自上而下在黑幕间滚动。
不少人以站起身来,一边和同行的伙伴交流着对电影的感想一边陆续离开了放映厅,窦唯祁终于按捺不住,也想跟着起身离去,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迫切需要得到一个解答,尽管这些疑问的回答与她所期望的一切都背道而驰。
秦关鸠却依然端坐于席位上,喊住了急不可耐的窦唯祁。
“怎么,还有什么事?还是说你想拖延时间?”窦唯祁竭力想要表现出对她的不耐与愤恨,脱口而出的话语效果却不尽人意,语气却是那么的别扭。
“不,还有两首片尾曲没有放完,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听完这两首歌,之后电影末尾还有一些彩蛋,看电影还是有始有终比较好。”
我现在一点看电影的心思都没有。而且我对这类摇滚类的音乐没有太大兴趣。窦唯祁刚想这么说,却没有把话说出口。
伍思诚是这么说的。秦关鸠苦笑着补上了这么一句。
窦唯祁看向了依然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眨过一下的伍思诚,目光复杂。
沉默许久,终于,在秦关鸠略带安心的注视下,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留在放映厅内的人已寥寥无几,除了激昂的主题曲外再无其他声响。
“小祁祁,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秦关鸠突然向她搭话道,但并没有扭头看向她,只是和伍思诚一样看着滚动的演职员表,但眼里并没有映射出任何画面。
“……很激昂的一首曲子。”一曲终了。窦唯祁尽管心不在此却依然一丝不苟地作出了自己真实的感想。
“这样啊。”秦关鸠笑了笑,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却没有刻意去点破。
“接下来的这首歌你可能会喜欢,它是伍思诚最为心仪的歌,也同样是我的最爱。”
秦关鸠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嘴巴,默不作声。
一个忧郁震撼的弦乐引子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紧紧地抓住了尚且有些不以为然的她的心,一把将她抓进了一个如梦似幻的苦乐参半的奇妙世界,甚至令她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这首歌就是如此地令人拍案叫绝。
“小祁祁。”秦关鸠又轻声唤道。
朝着她的声音转过头去,又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只见伍思诚的手掌弯曲,呈现出虚握着一个苹果的姿态,手指富有节奏韵律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仿佛那不是一个扶手,而是一架钢琴。
“伍思诚一家都很擅长音乐哦,伍思诚他会弹钢琴哦,而且弹得可好了,当对一首歌极度沉迷陶醉时,他的手都会下意识地做出弹琴的动作,很可爱对吧。”
伍思诚会弹钢琴,还弹得很好,这甚至是她与他交往以来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这令她不禁升起了些许的挫败感,更令她失落的是,这不是她自己发现的,而是秦关鸠这个前女友告诉他的。
秦关鸠似是看出了她的忧郁,笑着安慰道:“别在意,虽说他很会弹琴,但现在基本已经不弹了,也许他没有和你提及这点只是因为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还请不要担心,虽然我完全没有这个资格说这种话,但是他对你的感情与他的专一绝无半分的虚假。”
至于伍思诚放弃了钢琴的理由,她没有说。
窦唯祁勉强点了点头,一股苦涩的滋味萦绕于唇齿间挥之不去,郁闷于心间发酵,愈演愈烈。
我真的……了解思诚吗?
她怀疑着自我,她无法欺骗自己,至少现在,她并没有能够毫无迷惘地给出肯定答案的自信。
在弦乐与钢琴营造出的幻梦一般的氛围中,一曲终了。
“……啊。”原本仿佛丢失了魂魄一般一动不动的伍思诚瞳孔中蓦地有了光亮,似是毫无生机的一具傀儡获得了灵魂。
“真是一部超赞的电影对吧?每一次我都会被男主角那释然却又满怀不舍的表情给深深地触动……小祁,你怎么了?”
和窦唯祁一样,当电影结束时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恋人分享心中那难以言喻的感动,却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并注意到恋人的不对劲。
“好啦好啦,电影结束了咱们就赶紧走吧,不要人家负责清洁的保洁阿姨添麻烦。”
强硬到有些不自然的,秦关鸠突然嚷嚷着,推着一头雾水的两人匆匆离开了放映厅,与进来时如出一辙。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毛毛躁躁的,是寒假作业没动过吗?”果不其然的伍思诚被她这突兀的举动给转移了注意力,被秦关鸠半推着前进的脚步在重掌主导权后恢复了自然。
“才没有呢,人家在假期刚开始时就已经把所有的作业给做完了!为了能够在高中的最后一个长假好好地放纵自己。”方才还在电影院静若处子的秦关鸠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开朗,这份快到不自然的转变令窦唯祁暗下惊疑。
“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得过且过,你不是说要和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吗?自己不努力到时候落榜了可别怪我们没有帮你。”伍思诚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好啦别管这些了,难得放松一下有什么不好,今天咱是来看电影的,别老惦记着学习了,咱要劳逸结合,劳逸结合!懂吗?”
说着话,三人走出了电影院,入眼依旧一片雪白,呼出的气息被染上了颜色,又在转瞬间消逝不见。室外骤降的气温令秦关鸠与窦唯祁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好像比刚来时更冷了啊。”伍思诚低声嘟囔着,从窦唯祁的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手套:“来,快带上,手都变冷了。”
窦唯祁呆呆地望着伍思诚,心中愈发疑惑。
思诚他难道对于在电影院内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察觉吗?简直难以置信。
看着僵硬的窦唯祁,伍思诚有些担心其身上的衣物并不足以抵御寒冷,便把系于自己脖颈上的围脖接下,撩拨开她颈间的秀发,再一圈一圈地替其缠上围脖,动作轻柔,无微不至。
围脖传来他的些许气息,令她不由得红了脸。
“思诚,谢……”她正欲道谢,却在视线无意间扫过他的脖颈时蓦地僵住,如同看见了不可思议的画面。
“你……你脖子上的……是什么?”她巍巍颤颤地伸出手,声音颤抖得不像话,期间蕴含着的动摇与难以置信毕露无遗。
“嗯?啊,你说这个啊。”伍思诚抚摸着暴露于空气中的脖颈,旋即恍然:“这是妈妈给我留下来的,说是送别的吻。”
伍思诚若无其事的说着放下了手,如一朵小花般绽放于他脖颈的淡红唇印,颜色淡化到已几乎无法看清,在她的眼中却又是那么的明晰,那么的刺眼,仿佛一道炽热的激光正毫不留情地灼烧着她那几近崩溃的理性。
“这是……送别的吻?”她像个出了故障的玩具,目光呆滞地重复着他说的话。
“对啊,送别的吻,虽然我们只不过是去看个电影,但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对吧。”
他没有察觉到窦唯祁的表情,仍是若无其事地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啊,来得这招啊,幼稚得不像话,却又简单而直截了当地有效到了极点。秦关鸠面色如常,于心下暗自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