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那是两年前记载的灵薄件事件。
那时,负责调查局和警方交接工作的,还是一位名叫陈婉的调查官。而他,在当时,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阶调查员,是她的助手。
参与、并仔细观察警方处理的案件,及时截停有异常现象的案件,并上报调查局转交工作,是交接人最主要的任务。
工作并不算艰难。
而处理一般的警情,对调查局的调查员来说,也很难遇到什么威胁。
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C39-071】·频闪灯事件。
该事件的主体,是一个被描述为脖子上长着一大把LED灯管,没有脑袋的男人。
他在夜晚行动,可以操控附近的光源,使它们进入“频闪”状态,该状态下,这些光源会开始有规律地一起闪动,而在“频闪”影响范围下的人,将在灯光的一次次闪动下,一点点化作可怖的怪物。
所幸,由频闪灯创造出来的怪物,会在被杀死一次后,再重新变回原形。
但……被这些怪物们杀死的受害者和调查员们……
就再也回不来了。
……
而陈婉……正是那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在下班回家的途中,遇到了频闪灯。
……
【C39-071】曾引发了一定程度的恐慌。对那时才成立一年不到的临时分局而言,这是一次严苛的挑战。
对调查员和调查官们而言,光是杀死怪物就已经足够令人疲于奔命,更别提追查频闪灯的主体了;对后续部的工作人员来说,封锁信息和压下恐慌足以让他们每天都加班到黎明……
而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不是什么频闪灯,也不是什么怪物。
对他而言,那个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她去哪儿了。
陈婉……
去哪儿了。
……
陈婉化身的那个怪物……
一直都没有被杀死。
那个怪物可太好认了,变成怪物的她……保留了太多原有的特征。对他而言,她几乎就差要把“我是陈婉”这种字写在脸上了。
可……
尽管偶尔有目击……
她却一直没有被杀死。
到后来,甚至再也没有目击她的报告。
而在几个月以后,在老城区,参与调查局任务的途中,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染血的警服,瘦瘦高高,就这么站在巷子的正中央,LED灯管上沾着脏兮兮的污渍。那个家伙就那么站在那个小巷子里的灯下,看上去垂头丧气。
垂头丧气得……
就像他一样
【C39-071】·频闪灯。
那个……
让他和挚爱分离的混蛋。
……
他脱离了队伍。
他摘下了正在嘶吼着让他不要随便脱离任务的耳机。
他冲向了那个男人。
随后,他一路追着他在老城区里狂奔。
一直到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一路追着他,追到了老城区里的河边。
他已经数不清,在追击过程中,自己轰了他多少发术弹了。
这一次,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把那个男人踩在脚下,此时那堆可笑的LED灯管都已经破破烂烂,制服也已经破损严重,满是污渍。
就着雨声,就着河声,他最后把枪摁在了男人的心口上,在那颗术弹上同时灌注十层术法,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震动,他明白,他把这个家伙的心脏轰碎了。
【C39-071】就此被消灭,化作烟尘,被雨水冲刷下河。
这个过程太过诡异和不可思议,且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C39-071】的死亡,除了他自己以外,也没有其他调查员在当时目击到【C39-071】,甚至监控摄像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奔跑。所以,他最后被其他调查员抓回了分局,并进行了严格的盘问。
可不管怎么样,在结果的事实上,频闪灯事件也的确再也没发生过。
在针对擅自脱离任务的行为进行惩罚后,他又因为解决【C39-071】事件而得到嘉奖。
可他并没有什么喜悦。
后来,他取代陈婉,成为了交接人组长,也有了自己的助手。
后来,他成为了调查长。
后来,后来……
可……
可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直到……
现在。
·
他终于讲完了关于过往的那件事情,同时,他的动作也这样停了下来。
怪物身上缠着的头发被完完全全地拆下,仔细端详着怪物的全貌,怂怂男缓缓地皱起了眉。
“可我觉得……这并不是她。”
终于剥开所有的头发后,跪在地上的怂怂男喃喃道。
那是一个全身上下一共长着八只人手的怪物,体型接近偏瘦的女性,长着一张有点歪斜的女人的脸。看见这样的东西,天弘才明白,自己刚才在一楼的推测,应该是错的。
其次……虽然也有着长发,但很明显可以看出来,绑住她身体的头发,并没有和她自己的头发连成一体。
“【C40-108】的能力,除了可以杂交外,还可以选择以“克隆”的方式,让孕妇产下性质接近的个体。只是……亲缘关系越远,“克隆”出来的后代就越畸形。”
“这样吗!”怂怂男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所以……只要追查下去……”
“嗯……”天弘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能找到她的。”
“谢谢……前辈……终于……终于……有线索了……”
“别哭哭啼啼的了……以后有时间去感伤。”天弘缓缓转身,走到三楼的过道前。
“我刚刚再次确认了一遍,追踪术法的痕迹,是在三楼断掉的。而且,具体到了房间里。”
“那……”怂怂男缓缓起身,眼中充满了坚定,“那就……快动身吧。”
天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笑笑。
“嗯。”
二人走进了三楼的过道。
依然……是一片幽暗,只是,这一次,并不是所有的门上都有着头发。
就像是直奔某个目标而来,头发从楼梯间里出来,直直地冲向了最里面的那个房门大开的房间。
“你回头确认一下,头发还有没有上四楼去?”
“嗯……”怂怂男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来,摇摇头:“没有”
“头发进入的房间……和追踪术法指向的地方,是一样的。”
“诶?难道……头发的主要目标和前辈你击中的,是同一个家伙?”
“嗯……看来……就是这样的了。”
天弘又低头,看向横七竖八躺在过道里的怪物们,问道:“这些家伙和外面那个是同种吗?”
“看样子……应该……是的。”
“果然……是量产的。”
“嗯……”
沿着头发铺成的路线,二人一步步走近那个房间,昏黄的声控灯亮起,闪烁后又很快熄灭,那个房间的光亮越来越近……最终,他们站在了房门前。
怂怂男微微眯起眼睛,这个时候,大开的窗外突然吹起了风,窗帘被高高地扬起,天弘侧目,床上染血的绷带,也在这股风下摇晃着,还有绷带被吹下了床。
“嗯……”天弘微微眯起眼。
绷带,搁置在另一张床上的铁盘子,染血的铁器具,以及一小块血淋淋的东西,无一不在说明,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这是……临时取子弹?”
“嗯。顺便其中一个人还解掉了我的术法。真好奇啊……他是怎么做到的?”天弘说着,一边缓缓走进了房间里。
怂怂男看见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扬起,他沿着头发一路看过去,黑色长发铺成的地毯从门口一路往内,在一根床腿那打了几圈,又从床底绕过去,最后一路爬上了窗户。风吹过的时候,有一点点细碎的发丝被吹了起来。
他突然听见很细小的锁链微响的声音,怂怂男扭头,看见天弘正一脸凝重地看着一块从地上捡起的怀表。
“嗯……”他沉吟,眼帘低垂,“竟然……是你吗。”
“前辈?”
天弘继续盯着那块翻盖的怀表,随后,他轻轻打开了那个盖子。
如他所想,那是块已经烂掉的怀表。而盖子上,有一张似乎是放了很久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一个看上去笑得很开心的小孩。
“前辈是发现了什么吗?”
“没什么……”天弘淡淡说道,关上怀表,塞到了自己的衣兜里。
“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想起那个场面。
大火在身后熊熊燃烧,映红了乡间小路上的积雪。
他抓着那个男孩的手,拉着他,一步步,在寒风中向前走去。
“喂。”
他低头,看见男孩的脸。
“为什么……”
他忘不掉男孩的那张脸。
那是张……饱含着恨意的,狰狞的脸,宛如恶鬼般的脸。
“为什么……要杀了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