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湖面被扑天盖地的雨水不断地绞碎，柏油路边的灯光泡在水中，摇晃着，在水面上碎成一片片细碎的银光。
湖边的路灯，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亮起的是白色的光。并不算亮。在这样的雨天里，泡在雾气里朦朦胧胧的光，也只能照亮那条柏油路而已。
但是……
朦朦胧胧的，倒是很浪漫。
在这样的雨天里，这里倒是一个和恋人一起漫步的好去处。
“……”
安易玲坐在湖心亭的长椅上，双手抱着胸，她一边晃荡着二郎腿，一边面带不善地，看着踏入湖心亭的二人。
相当弱的光线从柏油路那一边照来，只是堪堪让人能看清湖心亭的程度。
……
喔……这个打光……显得安易玲的表情更加恐怖了……
“唉……哎呀……”
顾长逸挠挠头，一边陪着笑。
“好巧。”
……
“我们……坐下来？”
安易玲就这么看着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坐下。
……
沉默。
只能听见湖心亭外扑天盖地的雨声。
两个女孩坐在湖心亭的两边，遥遥对视。
顾长逸咽了咽口水。
在湖心亭内潮湿的空气中，仿佛就要擦出某种恐怖的火花。
·
这时候……
他来了。
“抱歉……”
顾长逸一愣，他扭头，一个陌生的男孩正站在湖心亭前。
欸？
路灯的白色光线，从他的身后照了进来，男孩就仿佛全身都在泛着光一样。
好奇怪……
“真是不好意思……小玲上午就是来找我的吧……”
小……玲？
顾长逸的眉头不自觉地颤了颤。
“嗯……”安易玲终于把视线从水凉音的脸上移开，把脑袋扭向一边，冷哼了一声。
“你还真难请出来啊。”
“你也是知道的……我不太方便出来……”男孩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一边挠挠头。
“无所谓了。也不是在怪你。”安易玲耸耸肩。
这家伙……
谁？
顾长逸有点茫然地打量着眼前貌似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相当普通……纯白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穿在男孩的身上，显得那么宽大。
好瘦……
但没有林风生那种竹竿一样的感觉。
男孩不算特别帅，但……看起来很干净，短发，皮肤又好，有种很清澈的少年感。
要说起来……像是苏嘉木那种感觉。但……又不太一样。
然后……
好小一只。
如果再高一点……体型再大一点……应该也会是个挺帅挺硬朗的男孩子吧。
不过，最让顾长逸在意的一点，这个男孩……
是赤脚。
之前看到的照片……湖心亭的一角也有一双赤脚。
还有……
身上泛光……原来也不是错觉吗？
……
“这位是……”
男孩说着，睁着那种纯净到仿佛没有杂质的眼睛，看向顾长逸。
咦？
好漂亮的眼睛……竟然发着淡淡的蓝光？
“是之前一直在和你说的新局长。”安易玲摆出一副似乎很累的表情。
“喔！”男孩似乎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什么……怎么就把我的……说出来了？”顾长逸一脸懵。
“局长，这是我之前说要带你来见的……家伙。”
“欸？”
“你好，我是负责守护此地的雨灵。是一个……弱小的魔神。”
“什么？”顾长逸眨巴眨巴眼睛。
雨灵？
魔神？
“你……你好……”
看见男孩伸出手，顾长逸也连忙起身，和男孩握手。
喔……
握起来冰冰凉凉的……是和水一样的温度……
“那个……安易玲？”顾长逸扭头。
“湖心亭的雨灵。”水凉音突然开口解释道，顾长逸扭头，看见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孩。
“我校曾经的灵异传说……但现在已经没以前那么流行了。”
“所以……雨灵只是一个特有的名字？”顾长逸挠挠头。
“看来局长先生还有很多事情不了解啊。”雨灵有点茫然。
“呃……嗯。”
“顾长逸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说，做到现在这样，我觉得局长已经很厉害了。”水凉音淡淡地说道。。
“这就满足了？”安易玲突然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脑袋，“如果一直就这点要求的话……局长会被养成废人的吧。”
“可是，是谁重要的事情半天都不教几点，打算就这样让局长一直废下去呢？”
“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辞……顾问小姐。”安易玲眯缝起眼，仅仅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她身上的气场突然一下子就恐怖了起来。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水凉音也不遑多让。
“呃……那个……”顾长逸试图插嘴，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哇喔……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小玲啊……”
“你……”
安易玲眉毛一颤，一瞬间破功，她瞪向雨灵，又恶狠狠地瞪向顾长逸，随后她冷哼一声，把头一扭，那份可怕的气场荡然无存。
“哎呀……不好意思……”雨灵尴尬地笑笑，挠挠脑袋，“两位……是有什么……”
“互相看不惯罢了！”
声调一高一低，两个女孩异口同声道。
……
两女沉默地对视，随后又很默契地偏过头去。
“呃……”雨灵眨巴眨巴眼睛。
“不必在意……”顾长逸苦恼地扶额。
“看来……局长对协调人际关系存在一定的问题呢。”雨灵笑着摇摇头。
“要是谁敢和我妈犟嘴……他第二天就别想干了……”安易玲盯着水凉音，淡淡地说道。
“真遗憾，这一届的副局长并没有一个当局长的丈夫呢。”
“我们……谈正事好不好……”
“你觉得这种话能伤害到我？”安易玲眉毛一瞪，“你凭什么那么想？”
“有些人扭扭捏捏的，到最后肯定会败北的吧。”水凉音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
“你在说什么啊？拜托，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成天想着一些无聊又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个……”
“是吗。可是，是谁跑到男孩子的寝室，正事都没干一点，光顾着和小学弟调情去了？”
“还有一个人甚至调查都没做过……她怎么敢谴责别人的啊？还有……别说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
“小音……”顾长逸突然开口。
“嗯。”水凉音老老实实住口。
“小音？”
安易玲的眉毛都快瞪到天灵盖上去了。
“行了……安易玲……别吵了！”顾长逸阴下脸来。
“你……”安易玲满脸愕然。
“够了……不要把时间放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似乎是忍无可忍，顾长逸的声音又高了几分。
“……”
“你到底在干什么？从水凉音过来开始，你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我说过的吧？我们需要更多的助力……”
“……”
“你到底怎么了？从那天以后，你就总是在和新成员拌嘴……”
“……”
“你之前是什么样的……你还记得吗？至少有问题你还会立马解答吧！”
“……”
“我知道你以前也总是很不正经……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这种无聊的无休无止的拌嘴放在正事之上！”
“……”
“不打算说说为……呃……安易玲？”
……
他突然停了下来。
顾长逸终于才意识到，那个女孩似乎从刚才起，就一直埋着头，沉默不语。
……
“说完了吗。”
她突然说道，声音清冷得令人害怕。
……
“我……”顾长逸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又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不会吧……
该不会……
又要……
“啪”
他突然听见，混在雨水里的，那点轻轻的声响。
欸？
他心头一颤。
这是……
什么情况……
顾长逸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啪”
女孩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路灯的光，照亮了从她脸上往下落的事物。
亮晶晶的……
像细小宝石一样的东西。
在冰冷的麻石板上碎开，碎成一片细碎的光。
“对不起……”
他听见了安易玲带着哭腔的颤音。
“可我……真的太害怕了……”
“什么……”顾长逸完全不知所措。
“那天晚上的约定……是你赢了。”
“什么约定？”顾长逸完全不明白。
她没有解释。
只是默默地起身，低着头，快步朝着湖心亭的出口走去。
“安……安易玲？等等……”
他伸手，却被她的手打开。
“局长……我把我认为的目标抓到了分局。你……自己去看看吧。”
她只是背对着他，驻足了一下，随后，她迈步，扎进了湖心亭外的雨幕中。
“安……”
他最后还是没能喊住她的名字。
就只是看着女孩就这么孤零零地，淋着雨，走在下着大雨的柏油路上，踉踉跄跄。
……
“我……去追她！局长你和雨灵先生好好聊聊吧！”
“欸？”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小小的个子抓着伞，从自己的身边钻了过去。
……
哦……
是她们……在那天晚上的什么约定吗……
……
自己又干了什么啊……
顾长逸缓缓坐下，苦恼地扶额。
“诶……这是……什么情况啊……”
雨灵不解地挠挠头。
“要……好好对小玲啊……”
“一个两个……都在这么说……”顾长逸的脸上阴云密布，“我真不觉得她……她……”
真不觉得她可怜吗。
……
为什么又在这时，想起了她曾经被摧毁的那个家……
为什么又想起了……女孩抱着自己哭得发颤的模样……
……
“嗯……好吧。我不讲这个。”
雨灵说着，缓缓坐在了顾长逸的旁边。
……
“要知道什么，问吧，我来解答。”
……
“嗯。”
顾长逸表情沮丧，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