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嗳”
二人的肌肤摩挲，发出令人舒适的微响，就着酒店窗外的微光，他的视线越过纷乱的发丝，看向女孩的手。
她的手很好看。
纤细，白皙又稚嫩，修剪得很好的指甲色泽温润，像是玉雕家手中的艺术品。
“怎么了？”
他问道。一边伸手，指尖顺着女孩光滑的手臂一路往前，直至握住她的手。
“有些话……其实一直没有和你说。”
他的另一只手臂弯起，勾住女孩被细汗润湿的腰，她的背在之前美到简直要让自己失去理智，现在再度贴到了自己的胸前。
“我们……有什么不能说呢。”
他把脸埋进女孩纷乱的头发里，她的身上……总有种能令自己感到温暖和安心的好闻味道。
“其实啊……”
女孩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静静感受着身后男孩的心跳。
“嗯。”
“我向你表白那天……是打算被拒绝了，就放弃了。”
“嗯？”
他一愣。
“放弃……是指……”
“放弃自己的梦想。也放弃自己的生活。”
“放弃……生活？”
“嘻。”
她突然笑道。
“你总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总感觉我们的共同语言少之又少。”
“呃……”
“虽然是这么说，但我其实并不讨厌。”
“是吗。”
“嘻。”
他听见女孩悦耳的低笑。
“但你其实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对吧。”
“……”
他的嘴唇紧了紧，没有说话，只是把女孩抱得更紧了一点。
“哎呀……要喘不过气来了啦…… ”
“抱歉。”
“没事——别松……就这样。”
“嗯。”
“……”
“……”
“其实……最开始……我就不觉得……你会答应我。我啊……这样那样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可你却……”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会想放弃？”
“……”
她突然沉默了好久。
哈。
他有点自嘲地想着。
自己竟然在问这种问题。
那天……
自己不也站在了边缘吗。
“因为这个世界……和我想的不一样。我……”
她突然叹了口气。
“我看不到出路。”
“这样吗……”
“嗯。”她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
“有人……把我们追求梦想的路给堵死了。我的作品，被他们当做不合格的废品。”
“这……怎么会呢！你的……你的小说明明很好看啊……”
“不……”她苦笑了一下，“作为商品……不合格。”
“这……”
“他们只喜欢很多人看的书，只喜欢有噱头的商品，喜欢那些按模板创作的稳妥商品，所以会集中力量宣传这样的作品。而他们分走的关注度……正是来自我们这些残次品。我们做不到他们那么稳妥，那么高效，那么讨人喜欢，因为……什么都要自己来想，可那些家伙都是拥有着历经时间考验的大量的模板和公式的，而如果只是奔着取悦读者的话，也不需要那么多精致的细节与构思……所以……我们怎么才能和他们比呢。”
“虽然那样的作品必不可少，但那些有自己想法的作品也本应该得到宣传，这不管是对行业，还是对社会影响，都是有益处的……可那个垄断业界的大块头不会负起这种责任，他们要的只有更多、来的更快的利益，所以……他们会更喜欢那些如同流水线生产一样的商品，却不会把资源分给那些由热爱者投入心血的作品，而其他的小厂为了不被庞然巨物摧毁，也只能不得不效仿他……一起为了高效榨取利益而努力。尽管一直都会有公认的佳作脱颖而出，但更多的残次品……会像我们这样，默默无闻地……烂在角落里……”
“……”
“不好意思……”
女孩吸了吸鼻子。
“突然……和你发起了莫名其妙的牢骚”
“没关系……你说。”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都会愿意听。”
女孩破涕为笑。
她挣脱开他的手，薄薄的被子耸动，她转过身来，望向他。
幽暗的房间里，女孩的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
“能喜欢上你……真好。”
“我……”
他突然感觉心跳漏跳了一拍。
真奇怪……明明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这种感觉……
还总会出现。
“我也是。”
“我……其实那天已经想放弃了。但……”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抹掉眼泪。
“为了你……我想……再坚持一下。”
他一愣。
这样啊。
原来……
是两个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把彼此当做了溺水者的稻草啊。就像两根破损得倒下的柱子，在上天造就的巧合下，撞在了一起，于是便继续摇摇欲坠地存在下去。
“嗯。”
他明白，自己什么说不了。
“加——”
她突然伸手，摁住他的嘴。
“别和我说加油……大家都那么说……我都听腻了。”
“抱歉……”
她的指尖从他的唇前滑下。
“我也不知道能说……”
她突然仰起头，纷乱的发丝在枕头上摩挲，女孩柔软的唇在男孩的嘴前变形。
一声轻响，二人又分开。
“嗳”
她眯起迷离的眼。
“嗯？”
“说了那么多不开心的话……就忘掉吧。”
“嗯。”
“我们……再来一次吧。”
“……”
“……”
“好啊。”
·
……
……
……
“和她深入接触之后……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咖啡的热气在马克杯上升腾，男孩的脑袋靠在咖啡馆的玻璃上，看着外面明亮阳光下驶过的车辆，看着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的脸。
“她原本是那么内向的一个人……可在一起之后……她两分钟和我说的话，要比她以往几周说的还要多。”
似乎有女孩的身影在眼前跃动，他的眼睛里难得有了笑意。
“我那时……才一点点知道。在她极度内向的表象下……原来有一颗火热的，充满幻想的心……装着一个巨大的世界。她……”
脸像纸张一样皱起来，男孩突然痛苦地捂住头。
“她原本……她原本明明是那么坚强的人……总是会在我碰到困难的时候安慰我……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可我……可我却……”
顾长逸扭头，和安易玲交换了一下眼神。
……
“她的死，应该……不能怪学长你。”顾长逸纠正道。
“不……”
他捂住脸，显得那么地无助。
“我就应该……应该在她一开始反感的时候……就立即退出的……”
“……”顾长逸有点不知所措。
“她到底会在遗书里怎么说我……我根本不敢去想……”
“没有哦。”安易玲突然说道，“她的遗书里……可没有关于你的一句坏话。”
“……”
他的瞳孔一点点缩紧。
“不如……继续告诉我们接下来的事情吧。”安易玲这样说道。
“我……”
“等我们把过程了解完之后……我们就会把她的遗书给你。”
“她的……遗书吗。”
他有点茫然，但似乎是终于打起了点精神。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