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听起来……”安易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嗯。”男孩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份温暖的笑意。
“除了……不愿意和我在很多人的地方秀恩爱……还有公开我们的事情……我们后来就是那样普普通通地在一起……没什么问题。彼此鼓励彼此安慰……偶尔去外面约会。直到……胤寒老师看中我……希望我可以去给他的研究生帮忙打下手，而他会在学业上的问题帮助我。”
“你们从那时开始有了分歧？”安易玲挑眉。
“嗯……”他点点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顾长逸追问。
“今年年初。”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因为有些实验很麻烦……我经常很难及时回复她信息……我们……因此有点小摩擦。但没有持续很久，后来一次出去约会……我们之间说明白了之后，她就再没有因为我要帮学姐忙这种事情而和我闹别扭了。但……我以为她……以为她真的……”
“她未必真的就不会闹别扭了。”安易玲摇摇头，斜着眼瞄向顾长逸“她会从此把情绪憋在心里，不再为你添堵。”
“果然……是这样吗……”
“但……既然你会愿意和她讲明白，她应该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最后变成那样。”
“……”
“我希望你……不要因为那个小熊的话……就把事情理解错了。”
“？”他茫然地看向安易玲。
“那个小熊只有记忆的片段。”安易玲继续说道，“它可能只吸收了她的负面情绪，把你当做了仇人。湖里的那个家伙则是想着你……想要重新来见你。”
“所以……”他有点困惑，“哪个才是……她？”
“我知道这样说起来有点让你难以理解……”顾长逸挠挠头，“它们……都是她，但也都不是。你喜欢的女孩已经化作骨灰埋在墓碑下——了……”
顾长逸表情一变，安易玲狠狠地跺了他一脚。
“而……而他们……只是复制了她部分的另一种存在。”
他还是继续把话给说完了。
“……”
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对面的二人。
“我……不明白。”
“你没必要明白。”安易玲摇摇头。
“是吗。”
“不要自责。就我了解的内容……你已经超过了很多的男性了——我说的对吧！顾长逸？！”安易玲说着，斜着眼瞪向顾长逸。
“嗯。”没有察觉异常的顾长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学长你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女孩翻了翻白眼。
“你们……哈……”他突然惨惨地笑笑，“在一起多久了？”
“欸？”顾长逸一愣。
“我们是正副局长的关系。不是情侣。”安易玲甜甜地笑笑。
“这样吗……我怎么感觉……哈哈……”他也轻轻地笑笑。
顾长逸挠挠头。
“然后……你还记得，中间有再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安易玲接着问道。
“……”
他的笑脸一点点收了回去。
男孩低头，写满憔悴的眼看着杯中缓缓晃动的浮沫，似乎是在尽力去回忆着那段最后的美好时光。
顾长逸看见他眼里的泪光一点点蓄起，手指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对他而言……隔过那么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去回忆那段……到底会是从心底感到甜蜜与喜悦……还是一种在伤口上撒盐的痛楚？
“没有……”他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这样吗。”安易玲点点头。
“……”
“……”
“……”
现场安静了下来，三个人都沉默着，各自看着某个方向。
从落地窗外透进的阳光，在不知不觉间，从桌子的边缘缓缓向内移去。
只剩下……
最后那个问题能问了。
“那她……”
安易玲犹豫着，缓缓开口……却被顾长逸打断。
“她最后那几天……你都知道些什么？”
顾长逸代替安易玲，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
他的眼帘低垂了下来。
“我……不知道。”
“因为那时是暑假，所以不在她的身边吗？”安易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
他摇摇头。
“我们都留在了学校。我要继续给学姐帮忙，她说要陪我……就也留在了学校，在自己的寝室住。要说异常的话……她好像也……比平时要忙，但又一直在寝室……”
“然后……就是……那天……”
最后一个词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他连忙捂住嘴，男孩的脸抽搐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在那一天早上……我就是很平常地……很平常地从床上起来……”
“因为那天实验……很早就会结束……我就问她……问她今天……今天中午……吃什么……”
回忆起那时的情形，他无助地捂住脸，浑身都在随着啜泣声一抽一抽。
“她没有……好久没有……回我信息……我……我那时还没……在意……就觉得……觉得她可能是……因为……因为有灵感……所以就一直在……就来不及给我……给我发……或者……或者她……她没看到……”
“可当我……做完实验出来……我……”
他不断地吸着鼻子，带着哭腔的颤音那样地悲怆，听得顾长逸的心一阵一阵地揪起。
“我就看见……湖心亭那边……围了一堆人……”
“对不起……可以不用说了。”安易玲连忙打住。
“我明明……我明明昨天……我明明昨天……还在……还在和她视频……我……”
“咯……”
他一头撞在了桌面上，整张桌子都在颤动。
“抱歉……”顾长逸的眉头也软了下来。
“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有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为什么……我什么都……我什么都不明白……我……”
“我……”
女孩的笑脸，女孩羞涩的模样，女孩发丝间令人安心的温暖香味……
“没有她……没有她……”
欸？你……真的吗？你真的愿意……
我……不太想那样啦……就只有我们和好朋友知道……好吗？
怎么……我这副样子……让你很吃惊吗？
怎么还有人游戏也不打，小说也不看，剧也不追的啊……你的生活也太单调了吧？嗯……我刚好缺一个打怪猎的队友……没事！我来教你就行了！
我这身裙子……好看吗？嗯……你喜欢吗？
……
他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没有她……”
能喜欢上你……真好。
我……其实那天已经想放弃了。但……为了你……
我想……再坚持一下。
“我该怎么继续走下去啊。”
·
“对不起……强迫你……回忆不好的事情……”
“……”
男孩捧着咖啡，没有说话，只是似乎哭得很累。
“你们……对她为什么要那样……有头绪吗？”
“我们……”顾长逸面露难色。
“看来……你们也不知道啊。”
“遗书上有写她的原因。但那不是最重要的点。”
他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们只知道……她……是被一样东西给蛊惑了。”
安易玲说着，把女孩的遗书掏了出来。
“……”
他茫然地抬起头，嘴唇颤抖，看向拍在桌子上的泛黄书页
“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影响了她的精神。让她变得偏激，变得神经质。”
“我……”
“那才是她做出那样的事情的……真正的原因。而不是你。”
“我们正在追查。”顾长逸的表情凝重，“我们……会找到那个给她这样东西的罪魁祸首……对它降下制裁。”
男孩憔悴的眼盯着那张泛黄的书页，拳头一点点握紧。
“拜托了。”
“啪啦啦。”
纸张在桌面上推动，安易玲把书页推向了男孩。
“看完她的遗书之后……我们会删除你的记忆。”
他露出了有点茫然的神色，随后，似乎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原因，他的眼神又变得坚定了起来，点了点头。
“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的记忆，都会被删除。”
“嗯。”
·
【对不起。
我要就此离开你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和身边的人格格不入。
现在我明白了。
我和别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我做梦的程度，要深得太多。
其实……我一直是个和幸福不搭边的人。
直到我遇见了你。
表白那天，我想……我从来没有像那样怕过。我会怎么样呢，我会被拒绝吗，我会失去你这个最好的朋友吗，我会被羞辱吗？
但是都没有发生。
尽管是那样老套的告白，但你还是接受了我。
就像我小说里的男女主一样。
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美好得像梦一样。
可是，花会枯萎，人会老去，梦也终将会醒来。
我的作品，始终没有人看。我获得的钱又很少，很少很少，想要毕业后养活我自己都很困难。
我不想写那些编辑想让我写的东西，我也不想采取那些所谓老油条给的建议，我不想就这么简单地迎合市场输送一些烂大街的东西……我不想让我的主角和多个异性不清不楚，我不想让我的主角一路毫无压力、顺风顺水，我也不想让我的主角凭借自己的强大而肆意妄为，毫无下限……
可一直以来，我认认真真地思考，认认真真地构思的作品……却怎么也比不过那些套个模板随便写写的家伙。我怎么样……都比不过那些迎合大众口味……肆意设计情节的故事……
我喜欢的博主，我敬仰的博主，一直鼓励我继续前行的博主……她和团队苦心研发多年的产品，却被大厂直接照搬了成果，然后肆意地践踏、歪曲……他们根本打不过大厂的专业法务部，也完全斗不过那个庞然大物，仅仅是对方的略施手段，便足以将她们压垮……
连她也放弃了。
我终于一点点明白，这是个容不得梦想存在的世界。
我已经对生活绝望了。
我觉得，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世界想的太简单了。
我想，可能我以前一直都活在梦里吧。
这是一场逐渐要醒来的梦。所有的，不切实际的年少的梦，都终将要在二十多岁以后醒来。
而你……也是这场年少的梦的一部分吧。
连你也会离开我的。
说不定……连你也会在将来，在生活的压力下……不得不压缩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不得不和我渐行渐远……或者，你会厌倦，你会变心，你会喜欢上别的人……
那样不好。
书和我说，爱情最美的结束方式，就是在最好的时间，让两人阴阳永隔。
你是我最美的梦。
唯独你，我不愿醒来。
对不起。
我一直……
都是那么自私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