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你……听见了吗。”
走廊上，三个人各自站在不同的位置。
安易玲站在二人的对面，靠墙抱着胸，水凉音站在顾长逸的身边，垂着头，二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顾长逸脸色凝重，对着手中那张泛黄的书页低声喃喃道。
“她……很想你。”
书页没有反应。
“不管他醒没醒……都不会回应我们吧。”安易玲淡淡地说道，“毕竟……这也是他的目的。”
“想想你的……最开始的原因是什么啊……”顾长逸的眉毛耷拉了下来，“她……已经放弃了你口中的人生正轨啊，不管怎么样她都……只有最后的一段时间了。”
“……”
“我们……我们没办法劝她努力坚持下去，但……说不定……你是有的。”
“接受治疗，然后呢，继续走上他所不期望的样子。”安易玲轻轻叹了口气，“真矛盾啊。不管怎么选，都不会出现让人满意的结果啊。”
“让雨灵出面，劝导她接受治疗……然后……按照雨灵原本的期望……删除她的记忆？”水凉音提出了最直白的方法。
“那就得看你的局长大人愿不愿意了咯。”安易玲说着，耸耸肩，“你要是肯让你的局长大人狠下心来拆散人家，那这个方案就是可行的。”
“我……”顾长逸犹豫半天，却说不出来什么话。
“看吧。”安易玲耸耸肩，“其实我也和局长一样，觉得清除她的记忆这件想法……真的很蠢。”
“其实……我也一样，但……”水凉音的眉毛也摆出和顾长逸一样的八字，“对我们而言……这……也算是调查局管控对象对正常人的生活造成了干扰吧？总不能……雨灵也是在为她着想啊，总不能她到老……都只能守着一个幻影……就那样活下去……”
“她在十年前目睹了他的死，从此便一直活在自责中。守着他，也是她的心愿。而雨灵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我问你啊……”
安易玲说着，扭头，严肃地盯着水凉音的眼。
“你也见识到了，调查局的工作很危险。如果我说，为了你不受到伤害，叫你滚远点！强迫你远离我们，离顾长逸远点！离调查局远点……你会接受吗？”
“我……”
“你也不愿意滚的……对吧？”女孩的眼神锋利，在稍显昏暗的走廊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水凉音沉默了。
“水凉音……说的其实也……没问题。”
顾长逸轻轻叹了口气。
“说什么强加愿望……这是我们的工作啊。你的易枝茗学姐……当初会愿意让我修改记忆吗？”
安易玲看着他，有点不满地眯缝起眼。
“她不会的吧。可我们还是做了。因为要让她回到自己的生活正轨上去，学长……也一样吧。”顾长逸耷拉下肩膀，“说起来，有谁会……愿意让别人随意修改自己的记忆呢”
“区别在于，学长和易枝茗……我们是知道，他们一定要被清除记忆的，因为那是痛苦的，伤人的回忆。但小米老师……你觉得她是和雨灵继续在一起更幸福，还是回到所谓人生正轨更幸福？”安易玲的眉头压得很低。
“我……”
“你分不清。所以你才会犹豫。”
“……”
“……”
“……”
“嘎吱。”
三人一愣，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所以……他是希望我……离开他吗。”
“老师你……”安易玲一愣。
“你……在这里吗。”她试探着，想要呼唤他，“你还没有……没有消失……对吧？”
“拜托了……至少……至少……让我再见最后一面……好吗。”她脸色惨白，有点无助地扶住门框。
“我……我不会为难他们的……我会……遂你的愿的……”
书页……耸动了起来。
那道蓝色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向他伸出双手……可他却无动于衷。
“小米，我……我知道，你是把我当作那个……和我生前一个样子的那个……男孩，可我……”
他犹豫着，虚幻的影子几度开口，又缓缓合上，似乎是在经历一阵很艰难的抉择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认真地看向眼前的，已经等待多时的女孩。
“我不是他。”
她愣了愣。
“我不是……不是你心心念念那个人。我……”
虚幻的手探向她，从她的脸颊边滑过，却一点都没有实感……只是宛如一阵微风拂过。
“我根本就不是那个人……我只是……继承了他的意识的……怪物。”
“不……可我觉得……我觉得你就是他。”
她认真地看着他，使劲摇头。
“不要说什么……你不是他，在我眼里……你就是他，你就是……他的延续……”
“你……你还有未来……”
“我没有未来了……我……我已经只剩下几年了……”
“我……”
“拜托了……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
“还能治……”顾长逸的眉头一颤，“老师你的病还是早期，要治疗的话……成功率是很高的。”
“治好了……然后呢。”她惨惨地笑笑，“谢谢你们关心我……但我……怎么都不想……离开他……”
“我……”
安易玲突然抬手，被打断的顾长逸茫然地看向她，女孩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
他默默地闭上了嘴，众人重新把视线投回那对正在彼此相望的男女。
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顾长逸在心里叹了口气。
为什么……好像最近遇到的……
都是这种令人难受的场面啊………
“我……”
三人眉毛同时一扬，雨灵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只见他认真地看向女孩，眼神里充满决绝的色彩——
“我答应你。”
·
“打死我都没想到。”
顾长逸手插着兜，在万门间的走廊里缓缓迈着步子。
“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作为局外人，还是不要指手画脚的好吧。”
走在他旁边的安易玲耸耸肩。
“可是……书页在小米老师手里……真的没问题吗？”
水凉音慢顾长逸半个身位，乖巧地跟在男孩的旁边。
“放心吧。没问题的。”安易玲相当肯定地说道。
“真的吗……”
“副局长还是很靠谱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样的把握，但能这么肯定，应该是有凭据的吧。”顾长逸回头看向水凉音，如此解释道。
“嗯……局长的嘴还真是越来越甜了。我很满意。”安易玲点点头，连眼角都藏不住那点四溢的笑意。
“是吗……好吧。”水凉音也只能点点头，随后，她突然又想起些什么，她再度问道：“那个……雨灵是……不能寄宿到别的物体上去吗……是只有书页才能寄宿吗？”
“寄宿是可以寄宿在其他的物体上。但雨灵那个状态……做不到。”安易玲无奈地耸耸肩，“我那天晚上到场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的程度了。离消散只有临门一脚，是你刘枫学姐用她的术法吊着一口气。我去那里的时候，原本只是打算去见他最后一面。”
“这么严重吗……”顾长逸皱起眉。
“但到那里的时候，我们发现……他和书页之间，似乎有某种独特的相性，可以让他们很好地共处……所以我们让他寄宿到了书页上，并发现那东西不止可以让他好好存在，还可以修复他的伤势。我们打算等他恢复得好了，再另作打算。”
“书页……”水凉音眨巴眨巴眼睛，“书页的性质……好神奇。”
“可不止是神奇……”安易玲缓缓地眯缝起眼，“我在这几天查过很多的资料……有一个有点令人难以置信的推测。顾长逸你……应该知道雨灵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吧？”
“呃……魔神？”顾长逸眨巴眨巴眼睛。
“对。而符合书页这样的……能扭曲现实，可以催生灵和灵薄件的产生，具有特殊的灵力波动，可以滋养重伤魔神……我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物——”
“魔神碎片？”顾长逸的眉头一颤。
“喔……”安易玲看向他，挑了挑眉，“让你猜到了。”
“所以……书页的谜团……算是解开了一些吗？”水凉音的眉毛一扬。
“只是推测罢了……”
安易玲说着，推开门——
……
三人和站在走廊上的准洛安茫然地对视。
……
烟从一脸呆滞的准洛安的嘴里掉了下来，在地上弹出一小点火星。
“……”
他沉默着看向门后的三人。
“……”
顾长逸沉默着看向他。
似乎是相当难以置信，准洛安的视线在三人的身上反复地游移。
“这下……你可真是超过我了……”
顾长逸扶额。
